他穿着黑色的甲衣.应是萧宸的亲兵里的一员.听见声音所以进來查看.无忧心中一凛.暗叫完了.谁知那人只是冷眼看着无忧.并沒有下一步动作.
门外传來疑问声.那人便喝道：“谁都不许进來.”
果然沒有人再问殿里会发生什么事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有些事是连看都不能看的.知道的越少活得就越久.如果可以.沒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在萧宸身边呆了那么久.这个道理众人怎么会不懂.
无忧被他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赶紧收回目光.萧胤呼吸渐渐顺畅.嗓子里嘶哑的尖锐的呼吸声像是针一般刺进耳膜中.无忧有些怕的抬起手.萧胤却猛然抓住无忧攥着匕首的手
“杀…杀…”他要说什么.无忧恐惧的向后退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然而不知他哪里來的力气.明明是将死之人.力气竟大得吓人.
“你放手.”无忧惊恐的叫了一声.萧宸却已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來.
“哈哈哈.萧奕还真是算计的天衣无缝啊.连你都用上了.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在我眼皮底下进进出出.居然沒被我发现.呵呵.先是跑出去通知慕渊.现在又跑回來阻止我杀这老东西.今天我看你还怎么跑.”
萧宸抬手抹了抹额上流下來的血.毫不在意的笑了起來：“我看还有谁來救你.”
无忧盯住萧宸越來越近的身影.无奈萧胤死死攥住她的手不放.嘴里不停的喊着含糊不清的话.
就在这时.身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颜倾欢突然冲出來挡在无忧身前.
再次面对萧宸.颜倾欢不是不怕的.他就像个疯子一样.绝不可能容忍自己欺骗过他之后还站在他面前的吧.
可是若是聂无忧死了.百里星就会……
萧宸猛然怔住.看清眼前之人后.脸上突然现出悲戚的神色來：“百里星说你一直在骗我.我居然还不相信.沒想到你果然在骗我.”
颜倾欢沉默一瞬.忽然眼泪就流了下來：“我沒有别的办法.我……我一直告诫自己要恨你.可是我做不到.我只好想办法离开……”
“你到底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这个骗子……”萧宸有些无力的扶额.忽而冷笑起來：“不过.反正今天你们都要死.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骗你吗.”颜倾欢却突然不甘心起來.她有那么多难以言明的苦衷.却沒有人了解.如果他真的要她死.她何苦还要自己一个人背负.
“你说啊.我时间不多.你最好长话短说.”萧宸却不看她.抬起袖子奋力擦拭额头上不断流下來的血.真是烦人.流起來沒完了.
颜倾欢咽了下口水.回头望了望无忧.见萧胤已经放开无忧.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你大概不记得了.十多年前.你出游杭州.因为当地商贾不知道你的身份惹得你生气了.你便把他怀有身孕的妻子当场剖腹.还逼他吃下刚刚从妻子腹中剖出的胎儿.”
萧宸的脸色果然有些怔忪.看來他自己做过的事.他也不是完全不记得啊.
“商人不肯.还对你破口大骂.所以你当即派人处决了他.得知他还有一个稚龄的儿子.你……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你说.除草当除根.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你不忍下手.便派人将他带进宫.将他……”
那些事久远到已记不清是那一年发生的.只是每日每夜梦起來.那些细节却历历在目
倾欢眼中已经沒有泪.说着说着竟有些忘我：“你将他带进宫里.把他变成了一个小太监.扔在宫里不管不问.害得他每天受尽欺侮.”
“你……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萧宸突然喝止她.“你不要再说了.”不能再说了.他是做过那样的事.可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莫非她是……
“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是我亲舅舅.我双亲早亡.自幼跟着他长大.他待我如己出.可是他被你杀死的那天.我就躲在人群中.我不敢出声.可是却暗暗告诉自己就是你.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你替他们报仇.”颜倾欢突然上前.萧宸有些怕的退后一步.心虚的不敢看她眼睛.
“你怕什么.你那时不过十几岁就能做出这种事.现在又做什么装出一副后悔的样子來.”颜倾欢咄咄逼人的望向他.萧宸眉头皱了皱.窗外忽然传來燥乱声.紧接着居然传來震天的呐喊声该死.他们怎么会那么快.
完了.他们原來早已准备好了.自己这一步兵行险招.不成功.便只有死路一条.
萧宸心中一急.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掌推开颜倾欢冲到无忧面前來.劈手躲过无忧手中的匕首就要朝萧胤刺下去.眼睛里已经是发狂般的红.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我活不成.你也别想活.我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是你逼的.”
“不要.”几乎是反射性的.无忧徒手抓住萧宸刺下來的刀刃.另一手死死握住他手腕想要掰开他的手.可力气毕竟不如他.无忧便喊道：“倾欢.快帮我.”
颜倾欢还尚自发愣.听见无忧唤.正不知该作何反应.大殿外却突然传來惨叫与厮杀声.紧接着大殿门哐的一声被打开
不过一个慌神.两人交握着的匕首瞬间向下刺去.那雪白的刀刃瞬间沒入萧胤尚自起伏的胸膛.温热的心尖血噗嗤一声喷出來.喷了无忧满脸.
无忧一下子愣住.直到耳边传來萧宸几近癫狂的笑才回过神來
“你”无忧惊慌的松开手.看着深深插在萧胤身上的黑色刀柄.又抬头看了看冲进屋里的一行人.站在最前面的是六哥.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目光牢牢的锁住她身上.
“哈哈哈.你终于死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早些动手.”萧宸伸手要去拔刀.无忧先他一步拔出來.突然恨恨的朝他刺去.萧宸不防备被她一下子刺中肩窝.恨恨的抬手朝她打去.萧奕眼中闪过惊慌.正欲冲上前去.眼前陡然闪过一道暗影.一支黑色羽箭已破空而去.精准无比的正中萧宸背心.
萧宸來不及回头看是谁射出的这一箭.便已失去力气.软软倒在无忧脚边.口中汩汩的流出浓稠的鲜血來.将无忧浅色的舞衣染成一片深红.
“啊”陡然的一声尖叫将众人的神思唤回.目光齐齐落向角落里的无忧.
此时的无忧被萧胤与萧宸的尸体围在角落里.脸上满是受伤的小兽般惊恐的神色.萧奕心头一紧.快步走上前去将无忧抱起來.一手抹去她脸上未干的血渍.而后快步离开被那两人鲜血染红的龙榻.口中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已经结束了.”
无忧浑身发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把那支匕首扎进了萧胤身体里她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不敢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他就把她抱在腿上一下一下的漾着.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宽厚而温暖.真的给了她一个父亲该给的安全感.
可是.后來呢.一切全变了.他夺走了她的一切.她也终于把仇恨的刀尖刺向他.
可是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无忧无意识的呢喃着.脑子里空荡荡的.突然想起慕渊躺在床上无力的样子.便挣扎起來她想要找到方才那个人.告诉他自己已经做到了.可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呢.
萧奕见无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她吓坏了.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里.但他还是将怀中的无忧紧了紧.低声道：“无忧别怕.不是你做的.是萧宸.现在他已经死了.一切都过去了.”
无忧沒说话.眼神却盯住不远处蹲在角落里失神的颜倾欢.
颜倾欢感受到她的目光.却沒有回头.须臾.一滴眼泪便顺着眼角流下來.
慕绝收起手中的弓箭.递给一旁的侍从.见萧奕抱着无忧出來眸中忽然闪过不悦.
“夫人还是交给我照顾好了.六爷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夫人的事情就不劳六爷费心了.”沉稳的少年几步上前.几乎是从萧奕手中夺过那名虚弱的少女.目光暗自相接的一瞬间.萧奕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也好.此番还要多谢慕将军肯帮我.待一切安定下來.我定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
慕绝却不接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而后怀抱着无忧离开.无忧回望一眼空旷的大殿.却见颜倾欢一袭粉色的舞衣.身影有些萧条的立在殿中.目光与无忧相撞的一瞬间.她忽然低声自语.那声音不高不低.却像是深夜里一声夜莺的清脆低鸣
“六爷.林行就拜托给你了.”
无忧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萧奕也诧异的回过头來.却见那个少女水袖一扬.竟在殿中跳起舞來
咿呀婉转的歌声自她口中飞出.伴随着她婉转腾挪的轻柔身姿.与殿外凌乱凄惨的哭号声和战火灼烧后刺鼻的血腥味融在一起.竟有种诡异的契合感.
那一刻.所有人都为之失神.不过一瞬.大殿中四处肆虐的火便烧起來.众人回过神來.惊叫道：“失火了.快灭火.”
颜倾欢身影瞬间被大火包围.她却沒有停下的意思.无忧不由自主的呼吸加快.手指也慢慢收紧.然而慕绝只是回头望了一眼.便抱着无忧离开.脚步沉稳毫不迟疑.直到那熊熊火光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无忧才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蜿蜒流过脸颊.混着未干的血迹缓缓洇入单薄的衣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