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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美丽的诡异

    小竹看到自己主子这个样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有些献媚的凑过去说:“姨娘.你看那陈刚就是不识趣.明知道您不喜欢他当差.非得为了几个小钱硬是像管家讨了为你驾车的差事.”

    “哦.你知道的倒是多.”吴氏仍然闭着眼睛.似乎是有些赞扬的说道.

    小竹一听.大喜过望.顿时就忘了自己出门时相好姐妹的劝告.凑到吴氏跟前.用手轻轻为她敲背.

    “可不是吗.这陈刚仗着是夫人您同乡.明知道夫人您现在是贵人了.可是还死皮赖脸的扒着.指望您提携着.要女婢说.就是典型的势力小人.”小竹殷勤的服侍着吴氏.她可是眼红吴氏身边那个大丫鬟的份例很长时间了.

    “既然你一个小小女婢都知道这么多.那你一定知道我身边的知红是为什么被发卖的了.”吴氏淡然的继续说道.

    小竹如遭雷击.猛然顿住.突然想起姐妹曾经告诉过她.吴氏生平最厌丫鬟胡乱猜测碎嘴.为那已经发卖三四个丫鬟.老爷又纵着她.所以大夫人也不管那些丫鬟的死活.

    想到那些不知被卖到什么地方的丫鬟.小竹赶紧后退一点不住的像吴氏磕头:“姨娘饶命.姨娘饶命.女婢再也不敢乱说了.”

    吴氏今日是出门上香的.由于乌州县城里该有的不该有的大多都有.就是沒有一家像样的寺庙.所以她是往邻县一家.香火旺盛的寺庙去上的香.这次出门.打的是李家的牌子.所以乘的马车自然不能让人小觑了.

    虽说高祖之时就已经规定了各种规制.包括马车的.但是世易时移.到了现在.基本上都是名存实亡.当今的年代.笑贫不笑娼.只要有钱.还不是你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例如李家的这辆车.两进的格局.光门就有三尺宽.前间放了几个软垫和一个小几.后间放了一处软榻.专门为了出门的贵人而准备的.车厢的地上铺着据说从波斯而來的软垫.价值不菲.

    小竹在里间.跪在软榻前不住的磕头.碰撞到软榻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吴氏一直不出声.她越想越怕.头磕的又快又急.开始嘴里还说些好听的话语.后來晕晕沉沉的只知道说:“饶命.饶命.”

    吴氏缓缓的睁开了眼.她的眼睛让人惊艳.又大又亮.睁开时.波光潋滟.仿佛一处幽深的湖泊.在黑色中又带着一点淡淡的蓝.混杂在一起.倒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

    她看着地上的小竹.勾起了嘴角:“饶命.”

    小竹听到她终于出声了.大喜过望.赶紧抬起头.张开嘴刚要说什么.看到吴氏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一下就顿住了.她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又低下了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吴氏拿起软榻边侧壁上凹陷处放着的一串葡萄.摘下來一颗.缓缓的剥开.

    “饶命.命有那么重要吗.这世上.最简单的.不就是生不如死吗.”

    芊芊的素手映着剔透的葡萄.显得十分美丽.可是伴着从那张嫣红的薄唇中吐出的话语.却显露出一种充满美丽的诡异.

    小竹颤抖的更厉害了.她跪在地上.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你说.这人啊.不过就是贱命一条.怎么偏偏有那么多的人舍不得呢.”吴氏剥开葡萄.用指甲在上面划來划去.“那我就成全了你.不是要命吗.回去了你就直接收拾了东西.到吴大娘那寻个铺盖吧.”

    吴氏话音未落.小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瘫软在地上.吴大娘是谁.是落芳院专门管**的娘子.而落芳院.就是乌州最大的一家勾栏.

    吴氏有趣的看着地上人的表情.十分享受这种操纵别人生死的快感.觉得连心中的烦躁都消除了七七八八.她倚着软榻上的垫子.偏头向窗户那里.如梦似幻的说:“这人啊.不过就是贱命一条……”

    窗外风光无限好.只是旧事人易老.

    猛然.正稳步前行的马车突然停顿了下來.

    迎着日头.陈刚眯着眼.皱着眉有些犹疑的看着前面的人.张口道:“这位秀才是不要命了吗.”

    马车前长身玉立的青衣书生朗朗然一笑:“非是不要命.只是再无好心人载一截路.在下想是就快沒命了.”

    拉着车架的马蹬着蹄子乱折腾.陈刚不住的用手安抚着.它刚刚被突然冲出來的谢湘惊吓到了.不住的仰头嘶喊.

    听到谢湘的话后.陈刚有些诧异的认真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这位书生.

    仲夏已至.阳光泛黄.树旁一丛丛乱石杂草.而这个长的……长的像是茶馆里.说书人说的那种面如冠玉的世家子弟.陈刚在李家也做了好几年长随.见过了不少所谓的大家公子.学子博士.可是沒有一位有眼前这位书生这样.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是有无限学识的样子.

    陈刚努力柔和自己的面部表情.和缓的说:“这位书生.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俺帮你问下夫人.只是等下.你小心别冲撞了.”

    点了点头.谢湘拱手做了一揖.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正色道:“这个自然.”然后用手简单的将头发理顺.整了整仪表.

    陈刚看着他.为他的有眼色觉得很满意.有些书生.自以为自己有几分墨水.便开始自命清高.殊不知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的人捧着一个除了会吟几句诗之外.不名一文的人.

    陈刚头偏向车厢内.低声喊了一声:“三夫人.”

    车厢里面小竹害怕的厉害.这会一听到陈刚的声音.就像抓住救民稻草一样.第一次觉得那个粗人的还有点用.她迫切的希望能有什么事让吴氏忘了刚刚那一遭.

    吴氏躺在软榻上.听到陈刚的呼喊.嘴角戏谑.

    “三……夫人……嗤……”她笑出來声.眼中却冷寒如冰.

    扬了扬手.用眼神示意小竹去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小竹如蒙大赦赶紧爬起來往车门哪里走去.但是由于太紧张.腿脚不利索.几次差点跌倒.吴氏看到不由的冷笑.沒用的家伙.还是早点打发了好.

    小竹掀开窗帘.咽了咽口水.勉强镇定的问道:“怎么回事.太太还在车里呢.不想好了.”陈刚憨厚的冲着小竹笑了笑.“哪敢冲撞.只是这位先生想搭一程车.小人不敢擅自做主.就想请示一下太太.”

    小竹俏眉一皱.冷喝道:“作死吗.不知道哪里來的登徒子.也敢冒犯李府的马车.”

    陈刚一听急了:“真的是一书生.看着那里像不守规矩的.”

    小竹不耐烦的把头又探出來一些.随意往车下一瞄.此时的乌江郊外正是好时节.阵阵微风.迎面抚上谢湘的面庞.几缕头发飘起.遮住了眼睛.他抬起宽大的衣袖用手拨开.而后对着朝他看的小竹微微一笑.

    小竹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脸还有些莫名的发烧.一瞬间就红了.

    拱了拱手.谢湘朝着车厢清越的说道:“在下是应天府临淮的一名书生.意图游学.未曾想到遇到意外.故而今日想请太太容许在下在车辕上搭着一程.必定不敢冒犯.在下也会感激在心.”

    吴氏左手抚摸着右手小指的指甲.微微一笑.这书生声音倒是不错.措辞也够客气.想了想.她淡淡的唤了一句:“小竹.”

    “是.……太太.这个书生看着不像坏人.”

    “嗤.”听到婢子这么说.吴氏不屑一顾的笑了一声.“你告诉陈刚.就搭那书生一路吧.”

    “是.”

    小竹回身低低应过后.有些高兴的再转向车外.心情倒是沒有之前那么恐慌了.她看着那个穿青衣的书生:“太太同意载你一程了.”

    闻言.陈刚裂开嘴向谢湘道:“我们太太最是心善.你算是走远碰到我们.”

    车下的谢湘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陈刚也不计较.坐在车辕上指了指他旁边说:“你坐在那边吧.”

    小竹看着那个青衣的书生坐上了马车.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那个书生却也只是对她笑了笑后就不再开口.她用嘴咬了咬唇.有些赌气的把窗帘放下.

    吴氏坐在车中.闭目养神.也不在召唤小竹.小竹不敢靠她太近.又怕待会吴氏找她.就捡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略坐了坐.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山路上行驰.山风铺面而來.远远的就惊起一路的飞鸟.谢湘坐在车辕上.一手拿着包裹.一手紧紧扶着马车.面部有些僵硬.

    陈刚偏头看见他的表情.哈哈大笑出声:“书生就是体弱.这就受不住了.”

    谢湘抽了抽嘴角.张开口欲言.却被灌了一嘴的冷风.他猛然咳嗽起來.断断续续的道:“惭愧.惭愧.”

    陈刚倒是沒有继续取笑他.反而把车速放慢了一些.谢湘松了一口气.诚挚的朝着陈刚道:“多谢大哥了.”

    听着车外的大笑声.吴氏有些晃神.突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难道还是在那个山村里吗.猛然.她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瞪开了眼睛.面部有些狰狞.不过却也是转瞬即逝.快的让人以为那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