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服云衣之披披
王请我出山果然是处理宫闱斗争的。魏国背后牵扯出了一桩命案,这桩命案又牵连出了极多的势力。若是铲除不知道国之将本会不会被动摇。我告诉王这尚处于天机,不能透露。但魏国不会那么快消亡。于是太子力排众议,亲手铲除。
直到这时顾云衣才知道她喜欢上的是什么样的男子。我宽慰她太子是一国血脉不会有事。
太子铲除了两党,自然要娶新的党羽家族的人巩固势力。
太子成亲的那天顾云衣问我能否给她测命格,想想她自己又说算了。她站在太子给她安排的府邸里,听着外面全魏国都贺喜的欢笑声同我说:若是孽缘,我自己承受吧。
顾云衣做了太子三年的宠姬,外面那些词我是不敢告诉她的。即使是她平常不出门,偶尔一次的上香魏国美人的名号也能从街头传到巷尾。云衣刚来魏国第一次出门就被纨绔子弟看上,那些个人后来的下场自不必说。三年,太子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魏国知道的人全当不晓得。
直到三年后王第一次重病。王若驾崩太子必然登基,一国不可能有两个王后。
第一次的劫杀我测了出来带云衣躲开了。其间的心酸种种已不想再提,从那之后云衣活的更加小心翼翼。又过一年,云衣有了孩子。
直到怀胎四月云衣才敢告诉太子,也是因为太子为了避嫌,四月没有来过。我看着他们欣喜和激动的样子真正的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了。
孩子没有那么好生下来,当今的太子妃和背后的党羽势力,就连大病初愈的王都不能容忍太子和山野妇人有私子。我们想了很多种方法,如假说云衣曾是哪位高官的后代从小被寄养到山里,或者回小峰山把孩子生下。
那天夜色很晚,云衣早早睡下,太子拿一壶酒问我未来到底如何。我说完魏国的命格见他拿酒的杯子洒出了酒,虽极力装出镇定但眼里的恐慌藏不住。
我那时并不知晓云衣在黑夜里起夜会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也是因那一晚我最终和太子商量了一个万全之策,云衣的孩子会在贺将军的府上生下,因贺将军的孩子也差不多是那几天出生。云衣在那里不会有人怀疑,而这里则是让一位身形相似的女子易容成她的样子。等她生的那一晚太子会被刺。
太子被刺,行宫必定担忧万分捉拿刺客,没人会知道那鸡飞狗跳的一晚云衣在贺将军府上生下了孩子。
只是这府里的人又死了不少,因太子把所有王和太子妃的眼线都除了。
六月后云衣生下了孩子,那天晚上云衣在屋里疼的大叫,我只能在外面死死守着。我头一次对那孩子有了敌意,以前对太子都未如此。尤其是生产后,云衣拖着病弱的身子和我说:单名一个朗字可好。
好。清风朗月,辄思玄度。可惜你思念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我把孩子抱给乳娘的那一刻,并没料到后来会出的事。
第二天云衣拖着病弱的身子让我给她买梨花糕吃,等我回来却见她桌上放了一杯雉鸠酒。酒性毒烈,一杯就要了她的命。我用三魂七魄针只维持了她半炷香的命,太子还被刺在行宫里,云衣拉着我的手:明琴,是我负了你。可是这孩子只有托给你照顾了,不要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不要让他参与政事。明琴,你好好待他,只要岁月无忧就好。
我带着这孩子在贺家安顿下来。云衣的事是不能宣扬的,太子对外宣称云衣是敌国来的刺客,行刺那晚失败喝毒酒自杀了。王很满意太子这些年的忍耐,连太子妃都庆幸没有过早动云衣毁了太子的全盘大计。只有我抱着云衣的孩子,内心酸涩。
第二日贺将军的孩子出生,生母却难产死了。为了报答这些日子以来云衣受的照顾我亲自为她算了命格。算出的命格让我大吃一惊,顾朗那孩子眼睛刚刚睁开,一双眼像极了他母亲。他听到有孩子的啼哭声也跟着哭了。
云衣,这声哭泣是否也是为你。你与贺将军的发妻一直交好,你们前后走了在天上也做个伴吧。云衣,这两个孩子我代为抚养,愿你们在天上安康。
顾朗偷偷先被送到了山上。我抱着贺星以贺家名义代为收养,乳娘、厨师都是太子偷偷安排好的。太子妃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整个魏国似乎都是喜气洋洋的。
我正式收了小峰山。并将它改名清灵。游清灵之飒戾兮,服云衣之披披。同年太子正式宣布清灵山为我镜明琴的隐世之处,旁人不得打扰。
七年,这七年间太子从没来过,贺将军每年来一次。我日日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两个孩子的眉眼都像极了他们的生母。尤其是顾朗的眼,亮晶晶的。每回瞧见我都想起当年云衣歪头看我:“算那些命格做什么,人生就是因为未知才有趣啊。”
云衣,这些年,你可好。
这些年我从没抱过你的孩子,他太像你。我从没叫对过他的名字,因你思念的那个人不是我。我更是下令不准让清灵宗里的人直呼各人的名讳,每个人都是依辈分来喊。我教会了他们两个人抚琴作画唯独没有教长笛,因为我记得你极喜爱长笛,而你的长笛又是太子亲自赠与亲自教的。我闭关那几天一支长笛铸就了你们的命运,那样东西我不会再让旁人碰它。
我师傅说完这话抱着一坛酒醉倒在台阶上。我一双眼噙着泪鼻子酸酸的。我记得顾朗极爱听茶馆里说书的说太子被刺的案子,那案子听了九年他都不厌。他笃定的和我说那背后必有着其他的阴谋,说不定还有一堆风流艳史。他和我赌了一百两赌背后的故事,他怎么都没料到背后竟是他自己。
苏瑾在我旁边握了握我的手,这是我第一次碰他的手。暖暖的,苏瑾对着我通红的眼,小心的擦擦:“都过去了。”
师傅抱着空了的酒坛和我说:“这些年,说起来也是我欠了顾朗。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罢了,散了吧你们。好好珍惜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宋锦,好好待我徒弟。”
我吸着鼻子站起来看着我师傅跌跌撞撞往屋里走。苏瑾在我身后轻轻扶住我。我从不知晓顾朗背后有这样的故事,八岁那年我爹为我庆生也吊念我母亲,小小的顾朗拉着我的手撇着嘴:“贺星,你们都有娘亲,可我呢。我没有娘亲,师傅记不住我的名字,现在我在你们家,你们若是不要我了怎么办。”
“怎么会。”我拉着他的手,沉思了一会:“啊,爹爹说成亲就要永远住在一起了。那我们成亲吧,到时我们就又在一起了。”
“好。”
原来那么多年前我曾对他许下这样的情话。
我第二日起来双眼有些红肿。
回来那一路我想到过去种种再看见小竹屋我和顾朗从前作画的地方心里所有的酸涩都涌了出来,在山上还从不觉得。大家都是不被爹娘管的孩子,真要下山那一年顾朗死抱着竹屋不肯撒手。我爹满山的找我们,我们把师傅最珍爱的画给烧了。那时顾朗和我说他宁愿被师傅罚永生在清灵山做仆役都不要看着我一个人走留他在这,我爹爹带他走的那天他欢喜的很。马车快赶到府上却又小心的拉着我的手不知府里的人会如何看他,这些年顾朗插科打诨亮晶晶的眼睛曾带着笑意和我说“我没什么大的志向,我总觉得我能活着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如果有的话,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有名的写手或是说书人,那样我可以随便改变别人的故事把它们改成我喜欢的样子。”
我不知道这些年他有没有偷偷的在心里想过他爹娘的样子。
我这酸涩的感觉还没下去,就听到门口顾朗大喊:“你怎么也没出来,老头昨天让我下山给他买面还有什么棋谱,我寻了一天好不容易搜罗到。他倒好,抱个酒壶现在还在酣睡。”
我慌忙擦擦眼睛出去。
顾朗一袭青衫站在翠绿的竹林前,阳光打在他亮晶的眼上。有风吹过竹林吹出笛子的声音,他眼睛亮亮的望着我。我突然不敢看他,他皱皱眉:“怎么这是,眼睛肿的这样厉害,哭了?”
我自嘲了一笑:“可不是,昨天你不在我和几个师弟说些杂谈消磨时光。说了些鬼话我夜里一个人住在竹林里差点吓哭了,一晚上噩梦。”
顾朗嗤笑了一下想柔柔我的头发,突然手顿了一下举在半空:“我听说来了个人,容貌身形都和苏瑾很相似。”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顾朗如今也算是魏国半个太子了,有些犹豫的问他:“如果梁国真的要和魏国打仗,苏瑾他他其实是不愿的。”
顾朗愣愣随即了然:“我知道,你爹那我会帮你的。路还很长你们要慢慢走。”
我不管他的挪揄,结结巴巴半天才开口:“如果你是君主梁国要是打来,你会怎么样,可是胜败兵家常事我是说,其实我不希望看到谁受伤的,但是我知道打仗不可能不受伤的,其实顾朗哎呀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急的快要哭出来。
他见我这样倒是不再避讳拍拍我头:“大早上乱想什么,哪有那么多如果。”
我不甘心继续问他:“倘若梁魏终有一战,你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