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前尘过往
待下午我们去听戏,裳城的戏园好似又一番光景,沉香一刀劈了山一家三口情深缱绻。我见高阁处不少妇人掩在帘子里只见一只袖口轻轻抹泪,才开口:“早知道是这样,三圣母开始就该与凡人说清。当夜琅梦一场便好,何苦日后被囚禁还让儿子救。”苏瑾在我旁边声音疑惑不清:“当夜琅梦一场?”我点点头:“就当是一夜醉生梦死,隔日不再相见。凡人情爱也体会到了也不至于苦等。”
他好半天才开口:“你倒是现实。”
我摇摇头,“开始就说清也不至于惹了那么多麻烦,跨越国家尚且困难何况种族。”我突然想到慕祁风与陆林熙,想想开口和他说了一段故事,其间自是隐去了我和顾朗的作用。我故事结束台上戏也演完,苏瑾看向讨赏的小厮声音低沉:“你又怎知慕祁风不清楚呢,只是男人之爱要背负太多何况身份不同。他每年这个时候穿红衣的事我也是知道的,情深所致,若没有爱又怎会怀念。”我心里叹口气又听他道:“又是两个错过的人,开始迫不得已的隐藏把对方当棋子没想到自己陷了进去。可是若是一个人之前向你隐瞒身份也不一定是想骗你,或许是对你好。只是日子久了再看那份初心也就变了。”我忽然想到其实苏瑾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心里的愧疚感一下子涌了上来:“苏瑾你说的是,一个人开始隐藏身份或许只是不想害你,只是谎越撒越大到底难开口。”他似是没看出我的愧疚和歉意,只是看着我:“你只要记得,若是谁骗了你,只要想着他之前对你种种。若是真好,千万不要记恨他。”
我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许是我太久没出门,饶是看了沉香救母这样的戏心里也不觉得沉重。出了门见有公子哥骑着白马走过,艳羡的看了一眼。
“我记得你和顾兄弟还有两匹白马的,在慕家就没见你们骑过。卖了?”苏瑾问我。
“嗯。”我不好意思的看看苏瑾“它们不要我们,跑去找富家公子了。我们就给卖了。”
他:“”
我绞着衣角不好意思的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爱心啊,可是不是的。它们太能吃了,我们养不活的。而且那时候你又从我们这拿了两百两。”
“哦?”他手指扣着扇子颇为好笑的看我“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不是的。”我认真的看着他道:“你要是不拿,在慕家就能看见那两匹白马了。不过慕家之后你就看不见了,因为我们钱不够还是要把它们卖掉的。”
“你还可以再狡辩些。”
我和苏瑾回去了才见顾朗一直在门口等我,瞧见我们脸色甚是不好。我疑惑的看他们一眼,昨天还好好的苏瑾把顾朗找出去之后就不见顾朗了。今天刚见就是这幅表情。顾朗目光越过我盯着后面的苏瑾,眼里深不可测。苏瑾却是微微一笑,“顾嫣,我先走了。”顾朗见他走远直接一道目光转向我,我还没见他用这样刀子的眼光看过我。内心思量了许久,结结巴巴的开口:“顾朗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我这样和人出个门你都这样的脸色,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他:“”顾朗抚了抚额头:“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到我出去顾朗都没和我说话,我突然心里惊恐的想到他不是真的看上苏瑾在心里怨恨我吧。
想到这我打了一个冷颤,我未来的夫君果然是喜欢上别人了,可我不能歧视他。
我约莫着苏瑾是猜到我和顾朗不是亲兄妹了,但料想他是猜不出来我的真实身份但想想我这也是护他安全不好拖他下水,心安理得了不少。顾朗常说我这样是自欺欺人,如现在,我对面坐着刚折返回去的颜歌,我一样神色淡然。因她刚和我说了一句:“苏哥哥曾在清灵山上学习了两月,魏国的风土人情他自是知晓,何况他在梁国也常关心这里的事。”
颜歌的话说完我手抖了一抖,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因之前我与她随意聊起感慨苏瑾对裳城甚是了解,没想到苏瑾竟是在清灵山待过的。清灵山是我从前和顾朗待了七年的山,我并不曾知道苏瑾曾在那里修习过。我在那里七年时唯一见过待两月就走的就是当年的小哥哥了。
我听她又在那边道:“清灵山你总是听过吧,清灵山上的师傅传闻料事如神,苏哥哥八岁那年跟随师傅到山上修习两月,两月后回梁国就遇到了我姐姐。我姐姐与他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了。”说完她跺跺脚:“我明天就回梁国去了,可我姐姐过几日就来,你可别打苏哥哥的主意。”我并未听清楚她真的和我说什么,只是脑子里一直恍惚:原来苏瑾就是当年的人。
只可惜过了九年,如今他再见我我已是将死之人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哑了哑:“我不招惹他便是,我知道他自是,有喜欢的人的。”
旁边坐着的顾朗也是跟着愣了好几愣,听我声音不似往常这才开口打发颜歌。唯我坐在椅子上想,他从郦城回来时从筑梦师那里知道我的梦,是真的还是假的呢,他可知道我是当年的人,这些年我抚琴作画将头发留的乌黑细长终是为了见他一面。他可知我一直没忘他,这些日子他是知晓还是不知晓,若他知晓又是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我的。
我用手捂住脸,眼睛感觉湿润润的,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口,将死之人何来的忧伤。连梁国人都知道你师傅神机妙算,他连哪个国何时破都知晓又怎会撒谎骗你你要死呢。贺星,我捂着脸心里闷闷地想,就当苏瑾不知你也从没听颜歌说起来过吧,你是要死的人了。
我觉得我自欺欺人的本领十分强大,等到顾朗回来我又像没事人一样了。顾朗看着我也不好开口,小心的道:“我也不知那人竟是他。”顾朗自是知道我这些年心心念念的,我唯一情窦萌芽的时候遇见的想与他私奔的人还把我误认成了男孩,这事情顾朗一直想把它写进话本里,就是屈着我的淫威迟迟不敢动笔。我啜一口茶:“是谁?我刚才才来的,你出门刚回来?”
他:“”顾朗扶了扶额:“你心里若是有什么不痛快和我说便是。你这样”我挥挥手:“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下午阳光正好,我去园子里晒晒太阳,你若是没事就去抄一百遍的心经吧。”
他:“”
阳光明亮,园子里的枯草被花匠修剪的丁点不剩,一盆盆的秋菊开的肆意。我恍惚间想到多年前也是在园子里我与他初见时我躲着师傅不肯学画临摹旁人,他在园子里迷了路见到我不好意思的张张口:“你能带我出去吗?”那天盛夏阳光照亮了他额头急出的汗,他站在我不远处很不好意的笑。我带着他七扭八歪的拐出了园子,清灵山本就在山上倚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一个园子修的比人家机关还复杂。我一边和他抱怨一边说:“我怎的从前没见过你?你是被师傅新收进来的?”苏瑾穿着白衣浅浅的笑了一下:“我跟着我师傅来这里交流修习的。”我点点头觉得这男子的笑真是好看。
从那之后我时常躲着师傅作画来园子里,后来有一次他规劝我:“学画画有很多好处的,你现在是临摹先人以后就是画自己想画的了。若是你以后有了什么喜欢的就可以画下来,以后有了思念的人也可以画下来。画的越好,你就越觉得那个人在你身旁了。我就常画我母亲。”我后来作了很多幅初见他时他穿白衣的样子,也在心里默默规画这些年他长成什么模样,剑眉星目还是含笑如煦。只是我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他,他还是一袭白衣,风姿卓然。可他是不知道我学会画画了。当年那个如毛头小子的贺星,如今也会抚琴作画了。
晚饭我扭捏了半天也不肯出场,我从下午坐到晚上等小厮来找我腿都麻了。我扭捏的想着我还是不见他了吧。晚上一个人撑着额头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出神听门轻敲一下见我没有动静又半响轻敲三下,我懒懒的动了下身子不想接话就见苏瑾推开进来手里端着饭菜。
我瞬间惊慌:“你这人怎么也不敲门,不是,我还没说让你进来呢。”
他狐疑的望着我:“我以为我敲了四下你若是有事会在第一下的时候就告诉我。”
我:“”我看见他手里的饭菜也不知哪来的想法,哑着嗓子:“我不吃。”
他听我这声音皱皱眉:“声音怎么这样?我听说颜歌下午来了,她与你说什么了?”
我扭过头不想看他闷闷的开口:“没说什么,她就是告诉我她明天要走了。”
苏瑾盯我半响:“那你这又是犯什么糊涂连饭也不吃。”我抽抽鼻子一时找不到好借口觉得自己快要哭了:“颜歌要走我舍不得。”
他:“”苏瑾噙着笑望我:“我竟是不知你对她感情深到这种地步。”
我闷着声:“我自己也不知感情深到这种地步。”苏瑾,我望望他的眉眼心里难过的快哭出来。
终是他开口招呼我来吃菜。我举着筷子闷闷开口“我听说颜歌她姐姐要来?”苏瑾布着饭菜的手顿顿:“来不来我都不会怎么见她的。逢场作戏而已。”我心里忽然想到那我与你当年又算什么,他见我不说话又道:“过几天我会忙一点,你自己在府邸好好呆着别乱跑。我差人给你买些话本明天就会送来了,你打消几日。”我点点头。他见我这般反倒是笑了:“怎么又耍小孩子脾气,白天带你出去玩的时候不是好好的,那时候话还一大堆。”
“苏瑾”我沉沉说:“你忙你的吧,不用担心我,我大概是白天玩太累了秋天容易乏。”我始终不敢开口问他你前些年是不是在清灵山修习,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