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栽赃可行,嫁祸不许
九州大地群雄刚并立的时候梁国城池只有二十五座,据说是挑到了依山傍水最好的二十五处。其实是山易守难攻,水易跌难过,因此这三十多年都顺风顺水的过来了。也有坊间传闻是因为二十二年的时候用了宋扬这个将军。宋扬即是宋锦和宋隐的爹,骁勇善战,最传奇的时候一战攻下四座城池。子承父业宋家俩兄弟理应忠心护主,但无奈梁国那几个子弟实在是太不成气候,除了在淫词艳曲上能名留青史,剩下的就只能以梁国最后一位国君为题结束了。
于是整个梁国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梁国恐怕是宋家的囊中物了。就是不知是哪一位公子的了。我不得不轻声劝慕祁风:“黄口小儿的把戏,不过是想逞一时威风。慕大哥不用置气。”慕祁风冷着脸依旧是不理睬我,我知道这话说的不顶用,只得沉声叹气“慕大哥都气了三分何况是魏国其他人。此事若传了出去反倒中了别人一石二鸟的计。”慕祁风眼神似是动了动,我继续开口:“且不说宋隐是否真的如此愚钝让手下人作威作福,单是梁魏两国的比较恐怕不足三月魏国人人自危。慕大哥还是早日同我哥哥商量的好。”
慕祁风淡淡开口,恢复了平常的镇定:“走吧。”
顾朗早已经结好了茶钱等着我们出来。
一路上三人无语,各做各的盘算。回了客栈慕祁风就扎进了屋里不再出来,我和顾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也不见苏瑾,只好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了一壶茶。待第六杯下肚我终于是撑不住,捂着肚子说了声“不能喝了不能喝了”,待晚上慕祁风似乎还没有出来的准备只招呼顾朗给他抓一只白鸽,苏瑾也还没有回来,我只得一个人慢慢往外转。街上早已传遍下午的事情,众人按着声音细细谈论。有人直摇头贺炎懦夫不敢担国家大事。我苦笑,这样一来若是谣言传遍恐怕我哥哥又得重掌爹爹的兵权,宋锦啊宋锦,我贺家与你有什么仇,坑害胞弟的时候也不忘使我贺家成众矢之的。
“姑娘,这附近有客栈吗?”声音婉转,余音绵绵。只见一身着墨绿色裙子的姑娘站在我身后笑盈盈的,我抬手一指刚才过来的方向。“往前几步即是。姑娘若是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就住那吧,地方倒还不错。”
面前女子浅浅笑了一下,“多谢姑娘了。”
我点点头转回身向前走,突然觉得这姑娘好生面熟,脑子里搜了一圈也没想到是何人。墨绿色的裙子宛如后夏荷叶,头上只插一株银制并蒂莲,我恍忽忽的想“这姑娘长的倒是妩媚,就是墨绿色的裙子不匹配。”刚走几步忽然想到这个点正是客栈里那些彪形大汉光膀子练剑的时候可不能让这姑娘瞧了去,刚追几步拐进巷子里就被人从后面一棍子打昏。
睁睁眼周围一片漆黑,似是个山洞又像个密道,揉揉脑袋我想起那姑娘妩媚的双眼,突然想到她就是下午茶馆里那个人,下午只觉面容清秀眉眼俊逸没想到化个妆如此不同。我哀嚎一声顾朗说的对,好看的女孩多半要留心,不是勾你的心就是害了你的人。
揉揉脚踝我站了起来,双手未被捆绑,恐怕这地方是不好找的。只想留我自生自灭又免了他们的麻烦。我低叹一声认命向前摸索,怀里只有一把贺炎从西域带来的匕首,临行前一晚他交予我嘱咐好生照顾自己。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不知哥哥现在怎样。愣愣的站了半响,努力沉了一口气,继续向前摸索。摸了半天连墙在哪都不晓得,好在眼睛适应了黑暗勉强看清是个不大的密道。拾起匕首我小心向前走,心里直觉得阴风阵阵,从前顾朗和我说的那些奇异怪谈哄的在脑里炸开,生怕前面不知道窜出个什么怪物。
如果我有第三只眼那我就会知道,我在密道里想鬼故事的时候,顾朗老先生刚动了第一下筷子皱着眉想我怎么还没来。苏瑾不知道在哪一身黑衣高高在上听底下人回禀消息,眼里深不可测。慕祁风放了手里的鸽子目光沉沉的看着远方。
我是不敢轻易大步往前走的,一边小心的挪一边宽慰自己“师傅说的大限是在十八岁,活不过十八岁不代表命丧于此”。眼里像有什么要溢出来,我慌忙擦擦。一个人在密道里哭传出来抽噎的回声是很可怕的。我捂着嘴不敢再出声,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拿着匕首蹲在地上开始乱画,很多年前我就做好死的准备,可是当我如此接近死亡时我还是带着莫大的恐惧。我忽然明白沈绾和陆林熙当初是带着多大的不舍和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初学画画时就是想把我最好的时光画下来,把我的一颦一笑,我的生活,我喜爱的东西都画下来。现在我低着头拿着匕首在地上刻画,我画的是个哭丧着脸的我,想想又揉揉眼睛不哭了,在旁边画了个耀武扬威的顾朗和温柔浅笑的苏瑾。最后在旁边画了个威风凛凛的慕祁风和贺炎。
我估摸着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了,揉了揉肚子,在旁边画了个饼
我想着是不是还要找个地方写点临别赠言什么的。我开始头痛该不该告诉顾朗我曾经藏过他一百两银子现在还在我兜里。
我想起当年在山里的时候我和顾朗曾养过一只小狼。那年我们春天上山见草地上卧着一只小犬病恹恹的,腿部还掉了一块肉,一时心善偷偷将它带回了柴房里。第二天天没亮我们就听到了劈柴的小师弟杀猪一样的嚎叫。直到被师傅从被窝里拽出来我才知道我们捡的根本不是狗,而是一个小狼崽。
“我说它眼睛怎么是绿的呢,我还以为它看到我们太惊喜了。”顾朗六岁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后来师傅说那只狼崽和我们有缘,他说贺星你命里犯劫,该有好生之德。我们养了一年,那一年它缠着我们从不伤人。七岁的时候我回家把它放在了师傅那,偶尔回山上看看师傅看看它,发现它竟被训话的多了几分家性。我七岁刚回家的时候,我爹看我和顾朗依依不舍的和小狼告别叹了口气。他说我和顾朗生性好善,连狼这样的动物都不惧怕,以后是要吃大亏的。又说我们在山里呆久了,以为人人都像山里的村民一样淳朴,迟早要栽跟头。顾朗倒是乐滋滋的说生性好善自有佛庇佑,我又美滋滋的加一句就算人刁钻我们也不怕,一头狼都只得感恩戴德何况是人。当时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总觉得爹爹骗我们,有什么是比山里还可怕的,山上有蛇有狼,有暴雨有山洪。山下不过就是有人而已。
我捏捏匕首,以前的想法果然是天真了。
忽然听到前面有水声。我皱皱眉,密道里虽然不是干燥见底但总归是不透风的,哪里会有水声。我再细看周围发现这密道刚才还很宽现在走走又变的狭窄了许多,两边的墙壁摸着也不光滑反而坑洼。我再向前走几步发现水声越来越近我细细踩踩脚下的地确定这不是密道了。密道不说有机关暗格路总归是好一点的,忽的明白既然是密道必定有两个出口!前方越来越窄我只得侧着身一点点向前挪。我也不晓得走了多久,画画开始前我就摸索了一阵,现在又走了不少时间,只知道离掉下来的地方相去甚远。走了现在洞口忽又变的宽阔了,想这大概是酒壶型,前方变的宽敞应该离出口不远了。水声果然越来越大。
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了放,快步向前走前方却突然被石头挡住。我伸手摸摸,发现大石头上面传来一阵风,心里大喜咬着牙向石头上面爬。天然形成的石头多棱角,又在风口磨损的厉害。爬到了一半我就闻到了手里磨破皮的血腥味,狠狠心继续往上爬。外面风的呼啸声不绝于耳夹裹着水滴扫进来我才意识到原来外面是下雨了。
终于爬了出去。一股寒风和骤雨扑面而来,我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用手抹一下脸沾了一脸的血,手上的疼痛也随之传来。我看向外面,山洞里看不见什么光外面雨声哗哗还伴随着不时的雷声,我扭头看刚爬上来的洞口,这个出口怕是前人留的一手。把我扔进密道的人不知道知不知晓还有这条通道,我不敢耽搁,忍着疼跌跌撞撞的向前面走。
我处在山顶的天然洞口,山顶的风呼啸而来,暴雨时乌云遮月我见不清去路。寒风刺骨,雨水冰冷,反倒减少了手上的疼痛。我咬咬牙跳了出去忍着脚踝的不适随便挑了路往前走。我不知道走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雨打在身上越来越多,半边衣服都已湿透,头发黏在脸上全凭着感觉向前。下山的路跌跌撞撞,走到滑坡处突然闪电银色的光照出脚下深不可测的路和远处茂密的灌木从,耳边传来轰隆的声音。我打个趔趄滚了下去。再爬起来的时候满身的泥土。我擦擦脸,反而不知道什么叫疼了,只想着快些回去好不让他们担心。想到下午在茶馆的时候苏瑾笑着问我要不要吃云片糕他起身去买,等他一走茶馆里就闹开了。到晚上都没回来,也不知道那云片糕买了没有。我吸吸鼻子,可不能让顾朗先吃了。
也不知一路摸爬滚打多久,手上被磨破的皮越来越多,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色忽被闪电照亮眼睛却被雨水冲刷。
我现在经历的,以后必定加倍还你。
我倒下去的那一刻,只隐约见到一白色的衣角,在风中卓然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