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欧阳德对这包银子执意不收.大奎不仅叹息道:“既如此.前辈请听我一言.”
欧阳德不禁问道:“将军有话但讲无妨.”
大奎语重心长道:“平凉镇驻扎有我大明军五千精兵.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势必要劳烦镇上济世堂的欧阳先生.当兵的都是苦哈哈.哪有钱买药治病.如今连年征战.军饷也不知何时能补齐.这点银子权当寄存柜上.为兵士们抓药之用.欧阳前辈就不要再推辞了.”
欧阳德望着大奎手上的银子包.感喟道:“大将军离职回兰州复命.还心系平凉兵士.老夫感佩.既如此这银子我便收下.这段日子老夫会时常进山狩猎.等过些时日连同草药一并送到平凉劳军.大将军放心吧.”
大奎笑呵呵的将银子交在欧阳德手上.拱手道:“既如此.晚辈告辞.”
谁知欧阳德唤道:“将军留步.有件东西将军须带走.”
大奎心中疑惑.却见欧阳德已转身回到家中.等回來的时候手上却拎着一个包袱.欧阳德來到大奎身前.语重心长道:“这是将军打的老虎.虎的脏器老夫已泡制药酒.路上坎坷颠簸带在身上多有不便.这虎皮已制成软被.将军一生鞍马.且带在身边御寒.”
大奎接过包袱笑道:“欧阳前辈真乃是有心人.张大奎拜谢了.”说着将包袱交到杨小虎手上.向欧阳德郑重施了一礼.欧阳德连忙还礼.双方已是依依不舍.
银装山峦.清风暖阳.大奎与杨小虎纵马疾驰一路向西追赶康茂才众人.
路上杨小虎大声道:“义父.临行之前欧阳大娘还给我一些腌制好的虎肉.说是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大奎高声回道:“凡事需记得别人的好.待到天下太平之时.你我再來看望欧阳前辈.”
杨小虎大声应道:“孩儿谨记.”
蹄声得得.转瞬前方车马队伍遥遥在望.
大奎与杨小虎纵马追上队伍这才缓缓策马來到队前.与康茂才并鬃而行.
“康将军.若是天下太平了.你打算去哪里.”大奎沒话找着话.康茂才此人文武全才.况且谋略过人.大奎很喜欢与他闲聊.俗话说近朱者赤.多与聪明人谈心对自己的心智是大有好处的.
康茂才见问.不由苦笑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大哥把我带大.我们家兄弟三个.我是老三.那一年家乡闹饥荒.我大哥二哥都饿死了.大哥临死的时候把自己的胳膊砍了下來交给我说:饿得紧了就吃这胳膊.找到有人家的地方寻个活路.咱康家就剩你自己了.好好活着.别断了康家香火.”
说这话的时候.康茂才语声平淡.竟似说着寻常的家常事一般.但大奎从其神色中看到了深深的哀伤.
“共事这么久.还不知康将军是哪里人.”大奎故意绕开了话.免得惹康茂才说起伤心事.
康茂才笑道:“我是安徽蕲州的.曾闻大将军是山东济州的.”
大奎点头道:“恩.山东济州城东五里屯的.”
康茂才沒有再问.却是说了一句不找边际的话:“我曾听人说起大将军的事.大将军须知身在行伍.就要见惯生死.只有铁石心肠才不易受伤.”
大奎不禁一愣.轻声问道:“愿闻其详.”
康茂才叹息道:“身为将军.自当体恤下属.非此不足以结其心.千军齐心自能攻城拔寨无坚不摧.”大奎闻言深有同感.不由点了点头.
康茂才续道:“属下军士与自己朝夕相对.患难与共.身为将军自然是拿下属当兄弟一般对待.岂不知疆场的血腥残酷.今日活生生的兄弟.明日便成了荒野枯骨.”
眼望荒野白雪地.康茂才叹息道:“人心岂比铁石.久而久之.将军势必要决断七情.故此硬起心肠才是上策.”
大奎听到这里.不由想起了从前的过往.想当年.身为江北红巾军神威大将军.何等的威风荣耀.可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们战死沙场.事后自己也曾肝肠寸断.做了江南通政使.身边多少知交兄弟.大丫山一战全军覆沒.自己再一次心灰若死.但却要装作无事.带着各族百姓夺取顺元城.此刻想到以往种种.大奎心中依然隐隐作痛.索性将心中之事放在一边.
“康将军可有家小.”大奎装作无事般的询问道.
康茂才笑道:“我家中尚有妻儿.等到天下太平了就回家享福了.”
大奎闻言呵呵笑道:“我也是一般无二.只盼着天下太平.到时能田园终老.”
康茂才点头笑道:“大将军放心.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起女人.大奎心中又是一疼.黄莺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还有当初云南一行.大奎结识了燕翅楼主司马燕.并与其在石坳村有了露水之缘.只是到了中庆城.司马燕就此芳踪不见.想到这里.大奎不仅仰望长天.心中默默念道:‘司马燕.你在哪里啊.’
多少个日夜.司马燕都活生生的出现在大奎的梦中.在梦中司马燕的倩影甚至盖过了发妻黄莺.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这是一首《秋风词》.乃是唐朝诗仙李白的名作.
此时此刻大奎的心境却恰如《秋风词》中所言: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临近天黑之际.队伍行到一处山岗.岗上恰有一处树林.
大奎停马勒缰道:“此处乃是青岚山地界.今夜就在此松林歇脚.明日天一亮便加紧赶路.料想明晚即可渡过关川河.”说罢号令道:“杨小虎探路.”
杨小虎闻言策马前冲.直奔前方的松林奔去.不多时杨小虎由松林中策马而出.向着队伍这边挥了挥手.见到平安无事.大奎这才号令队伍前行.
这一夜.兵士以马车挡住风头.再挖掘土石筑起一圈防风墙.捡了柴枝升起篝火.众人围坐在火堆旁相互紧靠借以取暖.大奎此刻精神奕奕丝毫不见疲累之态.直与众人天南海北聊到半夜仍是谈兴正浓.
大家走了一路.早已疲惫.大奎便道:“你等尽管安歇.今晚我來值夜.”
康茂才闻言忙道:“您是大将军.怎能值夜.今晚还是我來吧.”
大奎呵呵笑道:“谁说大将军就不能值夜.我这里不讲那些沒用的.”
二人争执不下.最后决定二人一并谈个通宵.虽是如此说.但看到兵士们睡得香甜.二人却不聊了.等了许久.大奎才道:“今夜就先这样将就一晚.我这便去打几只兔子.明早熬上一锅热汤.给兄弟们去去寒气.”
康茂才闻言不禁疑惑问道:“这荒山野岭又是黑夜.大将军到何处去打兔子.”
大奎呵呵轻笑道:“康将军有所不知.我张大奎早年曾是樵夫出身.对这套兔子可是有一手.來时的路上我已见到有野兔的踪迹.此刻正好去下套子.明早就能吃上热乎的肉汤了.”说着大奎站起身來.杨小虎见状也站起身要跟着.
大奎笑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在这里与康将军一并看护好车马才是正经.”
杨小虎忙道:“黑灯瞎火的.义父独自一人恐生意外.”
大奎呵呵笑道:“凭我的本事.还沒谁能伤我.就算有虎豹柴亮也不怕.老虎且能打死.还怕什么.你等且在此放宽心.我去去便來.”大奎说着.提了龙吟剑便转身投身暗夜之中.
杨小虎见状不由赌气的蹲了下來.嘴上嘀咕道:“哪有这样的大将军.半夜了不睡觉去打兔子.”
康茂才却是笑道:“大将军这是去消遣.我等不必多心.今日我与他攀谈.看到他心中似有难言之隐.想必是我说话说的重了些.让他想起了从前的往事.”
杨小虎闻言不禁问道:“我义父身体尚带着伤.若是遇到变故可怎么办.”
康茂才呵呵笑着宽慰道:“小将军莫要挂怀.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况且又是身负盖世武功.聊來无事.”
听到康茂才如此说.杨小虎才稍稍放下心來.
夜色中.大奎向东发足疾奔.一路上细心留意着四周.
野兔总是昼伏夜出.暗夜中所视不能及远.但其听力极其敏锐.一旦有何响动便会狂奔逃命.由此却给大奎抓到了机会.这一路奔行中.惊跑的野兔足有五六只.但凡遇到野兔.大奎都是已飞石招呼.每每出手必中.石到兔翻.
不到两个时辰.大奎已打了六只兔子.
寻草结绳.将兔子栓在一起提在手上.心中思量再打几只.却不经意间看到远处似有篝火之光闪烁.大奎心中不由一惊.当下轻手轻脚向着火光处小心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