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一辈子呆在奴疆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郭岚有些不知所措,有谁想一辈子呆在奴疆?恐怕没有吧。不等其回答,秋飒就从怀里掏出一瓶不明液体,丢到郭岚怀里。
“延寿,是这个大陆所有强者梦寐以求的事情。”秋飒慢慢褪去身上的囚服,继续说道:“但是,延寿却不被天道所承认。一人一生一百载足以。”换上一年半前的黑色长椅,将傲决背在背上。
不过,一年前的衣服对于一年后的他而言,小了许多。
“你想说什么?”将玉瓶抬至眼前,目光凝视着,郭岚好奇的问道。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秋飒低下了头,有些黯然,“盛爷爷,离大限……不远了。”这句话,深深撼动了郭岚的心脏,使其有些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了什么?”
与其说不相信秋飒的话,他现在更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盛爷爷在其眼前是怎么样的存在,他自己很清楚。但是,现在这句话却仿佛将两人隔离了。
“盛爷爷,离大限不远了。”秋飒小声的再说了一遍,刘海下的目光不自觉地挂了两行晶莹的泪珠。不等其问,自己解释道:“盛爷爷活了两百年是真实的。”
“不论是人还是灵兽,一生百载天注定。而你手中的液体就是延寿的天材地宝,圣灵源。”说到这,秋飒哽咽了。
但是不用他继续说下去,郭岚也能明白,毕竟他不是傻子。
延寿,夸张的说,是逆天的行为。一个人逆天而行,从轮回手中多活了百载。命运也是时候到尽头了。这个时候,手中的圣灵源就不再是延寿的天材,而是减寿的毒药。
郭岚拳头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瓶被其捏碎,液体流的满手都是。这名壮汉的眼里也有些闪烁,“你能完整地告诉我,为什么吗?”
两人盘膝坐下,秋飒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调整了下心绪,让声音不再颤抖,“盛爷爷曾经是玄兽山的王。但其王位被夺,只能离开。两百年,他游历各国,甚至救过天冥国君的命。被命为帅。”
“那时候,他风头出尽。灵兽强悍的体魄加上灵力让其在无数征战中战无不胜。但是,木秀于林必残。他被其对手陷害,冠上莫权篡位的帽子,被发配奴疆。”秋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最终还是回到这个最不想回来的地方。但是曾经拥有的一切就在眼前,他起了心思……夺回王位的心思。”
秋飒没有再多言语,但是郭岚明白。
为了夺回王位,盛爷爷都定时地上玄兽山,希望战胜夺他位置的对手。在好胜心的驱使下,他依靠延寿的方式,希望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夺回一切。但是,他忘了。他的对手是不老不死的神兽。
神兽为何称之为神,在其实力强大,寿命接近永恒,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或许,你可以在这个世上遇到两只一样的天阶灵兽,但是你不可能遇到两只一模一样的神兽。
天阶灵兽与神兽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虽然延寿,但身体的机能却越来越生锈,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深深知道这一切的盛爷爷依旧选择倔强的服用圣灵源来延寿。
想到这一切,秋飒开始感觉。自己总是以为世上只有我最惨,但是跟盛爷爷比起来呢?家就在前面,但是却不能进去。自己呢?没有家。
两者不能相提并论。没有失去了并不会感到悲痛,毕竟从来都没有过。而从有变没有,这个过程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
秋飒站起身,走到郭岚的身边,小声说道:“奴疆需要管理员。这个人是继承盛爷爷的,不为什么,只为给叛离世道的人……家的温暖。”
或许很多人不知道。夜晚,无论春夏秋冬,众多奴隶都只能随便地躺在盐山上休息。而盛爷爷经常半夜给其盖被,清晨,所有人未醒来之时,再将其收回。
为什么?或许,盛爷爷并不想让人看到这样的一面。他年事以高,百年的人类生活,让其忘却了兽性,现在的他同时有一颗普通老人的心。
所有曾经做过坏事被发配奴疆的人,在他眼里都如同孙子一般。想要关心他们,却不想他们因为宠溺而不知悔改。所以,白天他是所有人严肃的长官。夜晚,他是疼爱自己孙子的爷爷。
不需要睡眠的秋飒多少次看到,每当有人离开奴疆,盛爷爷都久久不能入睡。哪一个来奴疆的人没有呆个三年五载的。早在许久前,他都给其一种口不能言的关爱。无论谁的离开,盛爷爷都不知道该开心,该难过,还是该担忧……
开心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种鬼地方重新做人。
难过他们离开了,或许永远也再也见不到了。
担忧他们是否离开后会不会脚踏实地的做人。
很多很多情感,盛爷爷都不能说出来。他自己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是可怕的人,个个离自己很远不敢靠近。但是,谁又想过,他也会难过。多少次输在虚耗的手中,心里的憋屈多想说出来,但是却没有一个倾诉的对象。
秋飒的泪水是为盛爷爷而流的。他无论前世今生都哭过无数次,但这是他第二次为别人流泪。第一次是秋磊死的时候,恨这个世道不公,夺走自己最爱的人。之后,流的泪全都是为了自己。而第二次为别人流泪,一个倔强、顽固不化的老头。
看着陷入思虑的郭岚,秋飒并没有打搅他,只是推开奴舍的门,走了进去。
依旧是昏暗的光线,腐朽的味道,但是,空气中却多出了股死亡的气息。看着瘫坐在木椅上
盛爷爷,秋飒连忙上前去,牵住他那双苍老的手。
“你来啦!”盛爷爷没有睁开双眼,可以感觉其声音没有以前的那股霸气,取而代之的只有不匀称的喘息。
看着如此虚弱的老者,秋飒连忙制止其继续说话,“师傅,徒儿无能,不能帮其分担左右。其实,一年来。爷爷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什么都做不到,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陪您走完最后一程了。”再一次秋飒落下了泪,一句话,两个不同的称呼意味着盛爷爷在其眼里,两个不同的身份。
师傅,爷爷。都是让人依赖的角色,虽然很不想,但是秋飒不能继续使用圣灵源继续帮其延寿了。这不是自私的,这不是帮他是害他。
盛爷爷每活一天,在家门口活一天就必须承受思乡的痛苦。两百年,够了,已经超出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再次擦拭掉泪花,秋飒露出温馨的笑容,道:“这次我做主,让盛爷爷做一次真正的爷爷,我们所有人的爷爷。”说完,不待其回答,匆匆跑出门。
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老者颤抖地松开手,一颗黑色的珠子在其手上盘旋。老者苦苦一笑,“孩子,这恐怕只是我能为你做得最有一件事情了。”老者闭上了眼睛,一条剔透的水滴从眼角划落。
没有人知道秋飒在做些什么,只知道晚上,有奴疆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家庭聚会。
玄兽山,一名少年赤着胳膊与一只长相怪异的麋鹿缠斗着。原本一直处于下势的少年,忽然一个跃身,一拳将麋鹿的脑袋打爆。看着没有呼吸的麋鹿,少年擦了擦汗水,满足地笑了一声,道:“这下,家庭聚会的餐点就完成了。”
抽出黑剑,秋飒将麋鹿的肉切成无数块,将其丢进一个麻袋。在麻袋打开的一瞬间,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袋子里有无数的肉,各种灵兽的肉。
走在下山的路上,许久没出现的决终于冒泡了,“不错哟,半年没见,突飞猛进啊!”自从半年前,找到一枚记忆碎片后,决帮秋飒疗伤之后,就一自在其脑海温养,不曾出现。
忽然听到决的声音,秋飒觉得更兴奋了,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快了很多,“决,我告诉你。盛爷爷收我为徒了。我现在的肉体强度已经和以前大大不一样了。如果有灵力,我保证剑技的第三式甚至第四式都可以完美的使用出来……”
对于隐藏了半年的决的忽然出现,秋飒仿佛有了讲不完的话,喋喋不休地讲着半年来如何修炼的事情。
突然 ,“那老头应该快死了吧?”决的一句话,让原本还兴奋着的秋飒脸色暗淡了下来,点了点头,道:“据我推测,应该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秋飒的心里波动,决也是感觉得清清楚楚。他也明白,半年来,盛亚托给予了他什么。他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家。
一句关心,一句责骂,一句安慰,一句赞美。这些让秋飒产生了错觉。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他列为亲人。这些,没有人给我自己。除了,秋磊,决还有盛爷爷。
“飒,振作点。人死天注定的啊!换个方向思考,或许轮回后的盛爷爷会有个比现在好的身份。有时候,死并不一定是坏事。”决是秋飒最亲近的亲人,所以,在秋飒心情低落之时,他必须要真心的待他。
秋飒经过什么,他都知道。他认为,他不应该这样。既然先天的东西不能强求,那么就不应该纠结失去的东西,原地踏步,是最忌讳的事情。
“对,奴疆第一次的家庭聚会,要好好的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