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网 > 言情小说 > 妖孽的娇宠 > 219  幸不辱命

    主动请缨为归晚传令的人不是一般的小兵.而是刚刚赶到的步辰之.看來步律正也并非像他之前在归晚面前表现得那般轻松.让这位步家的后起之秀跟着她.固然是表现出对她的尊重.同时何尝不是不放心她.归晚不甚通晓战事.若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步辰之或可弥补一二.

    步辰之虽是步家最看好的小辈.却一直都是在黑旗军中历练.这位少年得志锐气逼人的少将军.难得的倒沒有骄矜之气.反倒人情通达.体察入微.他沒有问归晚可有破阵的把握.反而细细地跟归晚介绍步家军平时操演的阵法.以及变阵所需要的时间.

    步家军正结成方阵缓缓向信陵军推进.这是两军对垒时最基本的阵势.离信陵军约摸二十丈时.步辰之手中的令旗终于挥动起來.步家军左右两翼的骑兵突然雁翼般散开.

    “传令.左右翼.车悬阵.”步家军素來训练有素.两个车悬阵迅速在信陵军两翼集结完毕.骑兵并不冲锋深入.而是结成若干个游阵.如车轮般游转地攻击信陵军阵法外围的一个地方.此阵虽然不能速战速决.却能不断地给敌军的一部分增加压力.导致敌军阵型奔溃.骑兵的速度快.机动性又强.对上信陵军外围的步兵.如狼驱虎.

    宽袍缓带端坐在信陵军云台之上的风无樾.轻轻咦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长立而起:“传令.中军全速推进.左右翼.雁型阵.”中军在快速推进.左右两翼迅速张开.将步家的骑兵团团包围.他要的就是把步家军裹入阵势之中.一旦他们入阵.就是有來无回.

    归晚并不畏惧:“传令.中军盾牌手弓箭手.小三才阵.”弓箭手迅速集结.箭雨纷纷落下.暂时阻挡了信陵军中军的步伐.

    雕虫小技.以为这样就能阻挡住修罗阵了么.风无樾端起茶碗轻松写意地靠在云台的栏杆上:“传令.中军鸳鸯阵.”

    信陵军令旗迅速挥动.中军的盾牌手.长枪手迅速集合而成的鸳鸯阵步步推进.大半的步家军已经被裹挟进了信陵军的大阵之中.

    正是此刻.归晚双手捏紧了栏杆:“传令.中军鱼鳞阵.左右两翼.圆形阵.”

    风无樾冷笑一声.即便鱼鳞阵与圆形阵重在防守.对上修罗大阵莫非还想靠这两个阵自保.

    “传令.骑兵弯月阵.加速包抄.”风无樾的声音里有着胜利的笃定.

    归晚咬紧了牙关:“中路.锥形阵.”

    步辰之迟疑:“沐大人.对方的中路阵法诡异.锥形阵是冲不进去的.”

    归晚冷声道:“步将军.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传令官.”

    步辰之咬紧了牙关迅速摇动令旗.看着步家毫不迟疑地结成阵型.却是脸色惨白.他是一名出色的将领.自然明白在战场上.指挥只能有一个.即便质疑归晚的决定.也只能执行.他是无法破阵的.那么只能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归晚身上.

    果如步辰之所料.中路的锥形阵无法把对方的阵法冲散不说.反倒被对方给切割成了好块.根本就无法再相互呼应.

    步辰之的冷汗刷地一下下來了.难道此战还是必败的结局.

    归晚的额头也沁出了点点冷汗.声音却依然冷静如昔:“左翼.锥形阵.冲锋.短刀手.小六花阵.第一队.长刀手.盾牌手.鸳鸯阵……”几乎是瞬息之间.被切割的几个方块步家军集结成阵.并未惊慌失措而被敌军绞杀.

    步辰之毫不停顿地按照归晚下的令布阵.手心湿漉漉的都是冷汗.慢慢地他发现.归晚所列的每一个小阵毫无出彩之处.锥形阵.六花阵.鸳鸯阵等等普通的阵法反反复复的运用.步家军被绞入了信陵军的大阵之中.却沒有如同预料般地落在下风.他也是精通阵法之人.隐隐能发现归晚所列的几个小阵之中似乎有联系.可是无论他怎么看沒有察觉什么.甚至.他根本就预料不到归晚的下一步要怎么走.

    这就是修罗阵的破阵之法吗.修罗阵诡诈多变.她比修罗阵更加诡诈多变.

    风无樾俯视着那烟尘四起的战场.步家军已经全数落入修罗阵中.可是.对方的布阵之人也不是庸才.似乎次次算准了修罗阵的变化.总能以最小的代价躲过最迅猛的杀机.那一个个的小阵组合起來似是八卦阵.却又非八卦阵.

    “螳臂当车.区区八卦阵又有何用.”只要击破对方中路中的那个一直未动的小六花阵.他们连八卦阵都列不起來.风无樾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微微有些惋惜.对方的布阵虽偶见失误.却颇有些奇思妙想.可见布阵之人是个不太通军务的年轻人.如此人才.可惜就要止步于这一战了.

    他要做的就是速战速决.重挫对方的锐气.让他永远都爬不起來:“传令.第四路开惊门.”

    那个惊门开了之后.会迅速地变成死门.吞下步家军的千余短刀手所布下的小六花阵.之后步家军就会完全成为待宰的羔羊.

    归晚抿了抿唇:“传令.右翼向左冲锋.长刀手.灵蛇阵.短刀手.撒星.”

    看着迅速散开的短刀手.风无樾冷冷一笑:“想跑.第五路.开伤门.第一路.回围.”

    “传令.弓箭手突围.左翼骑兵.锥形阵……”隆隆战鼓声中.双方的阵型迅速变化着.归晚看着已成的阵型.轻轻地松了口气:“成了.”

    风无樾失手打碎了手中的茶碗.死死盯着底下的战场.一字一句地咬牙道:“破军阵.”

    他竟然让对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修罗阵的围困之下集合成了破军阵.

    破军阵.跟修罗阵一样在民间失传已久的阵法.这世间.能与修罗阵匹敌的.也只有破军阵了.修罗阵诡诈.步步杀机.破军阵刚猛.势如雷霆.它们是先人在阵法中所有智慧的结晶.所有的阵法.莫不是从这两阵中简化而出.修罗阵对上破军阵.谁胜谁负.谁都说不清楚.若是下棋.便是一局死期.

    可是.这场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半分退让的余地.

    真正的战争从现在才开始.

    杀.鲜血在战场上方笼罩成了红色的血雾.厮杀声.战鼓声.漫过城墙.几乎要湮沒久云关.沒有人胆怯.沒有人后退.因为身后就是久云关.是他们驻守了无数年的家园.那里有他们的年迈的母亲.勤劳贤惠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孩子.

    因为.狭路相逢勇者胜.

    步家军终于胜了.惨胜.

    在看到破军阵时.风无樾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修罗阵和破军阵旗鼓相当.这一战就是兵力与士气之争.信陵军骄傲惫怠.而步家军.却是穷途陌路的殊死一搏.正暗合了破军阵的雷霆之力.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他闭了闭眼睛.神情说不出的萧索:“对方的布阵之人.是沐归晚.”

    云台上的传令官望着他.他们这位意气风发的军师.在这一瞬间似乎苍老了数十岁:“是.出云国的皇太子坚持用她.说得圣女令者的天下.”

    “得圣女令者得天下……得圣女令者的天下.哈哈.哈哈哈哈……”风无樾仰天长笑.笑得声嘶力竭.笑得几欲癫狂.那笑声如杜鹃啼血.说不出的悲凉.“好一个得圣女令者的天下.我风氏数百年的牺牲算得了什么.那无辜的数百条人命.又算什么.”

    “人人都说我们是神之后裔.有谁想过.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有谁想过.我们也会痛.会流血.会难过.苍天厚土.若真有神灵.请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我们风氏一族究竟犯了什么错.”

    “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公道而已啊……”

    缕缕鲜血从嘴角溢出.风无樾神魂俱伤.这场战役.他足足准备策划了十数年.为了向庆昭帝讨回公道.他几乎倾尽所有.可是.他知道.他失败了.

    归晚望着那被鲜血染红的大片土地.手软脚软地跌坐在地上.继而.抱着膝盖嚎啕大哭.她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哭这些日子所受的磨难;是哭顶住重重压力不负所托.终于破了修罗阵;还是……她终究冷血地背叛了原本该属于她的姓氏.

    良久.她跌跌撞撞地走下城楼.无数的士兵用崇敬的目光望着她.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沐大人.”

    她冲着他们点头.勉强勾起唇.却攒不出一个笑容.

    步律正死了.为了护他年仅十三岁的小儿子.这个谦和的久云关元帅.却从來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他从未抱过他的两个儿子.除了拿鞭子督促他们习武练功.研读兵法.就是严厉的训斥.提醒他们作为一个军人的职责.步家子孙的责任.

    小儿子曾经哭着对他吼:“你关心你的兵胜过关心我.”步律正回应他的是狠狠的一个巴掌.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却用宽厚的胸膛.牢牢地抱住了他的儿子.挡下了敌人的刀枪.为了国家.为了家族.他可以逼着年幼的儿子上战场.可他如同天底下任何一个父亲一样.可以为了孩子牺牲自己的性命.

    三军无帅.信陵军趁机大肆攻城.数倍于出云国的兵力让久云关的守军们疲于应对.

    一次次地打退敌军的攻城.一次次应对半夜突袭.半个月下來.所有的人都筋疲力尽.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熟悉的人一个个消失.甚至上一刻还拍着肩膀对你微笑的战友.下一刻就是天人永隔.

    他们是如此的靠近地狱.他们就身在地狱.但久云关沒有逃兵.元帅死了有将军.将军死了有校尉.校尉死了.他们普通的士兵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们不知道胜利的希望在哪里.他们等不到援军.永远沒有援军.因为在数百里之外.宣州城面临着同样的困局.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下去.

    平明时分.信陵军再一次发起了进攻.此时正是南风大作.信陵君在城墙外点燃了延绵数里的湿稻草.滚滚浓烟飘向了城墙.城墙上的守军被呛得咳嗽连连呼吸困难.蒙了湿布的信陵军开始进攻.

    桐油.火箭.滚木.各种法子都无法挽回久云关守军的劣势.所有的人心头都涌上了一股绝望.莫非久云关真的守不住了吗.可是.沒有人甘心退却.所有的人都记得.先元帅的最后一句军令.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这场战役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久云关的每一寸城墙都已经被鲜血覆盖.每一个人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谁都不知道.压倒这整个城池的最后一根稻草会在何时落下.也许他们还能坚持两天.也许.就是此刻.

    终于.他们听到了鸣锣声.信陵军鸣金收兵了.

    城墙上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所有的人喜极而泣.他们终于又一次打退了敌军的攻城.

    而后.如同奇迹般的.信陵军撤兵了.即便探子回报信陵军真的开始拔营撤兵了.还是沒有人肯相信这个事实.

    这怎么可能.久云关开始被巨大的荒谬感笼罩时.紧闭的城门外竟然有人扣关.

    信陵军点燃的湿稻草还在缓缓地燃烧着.在淡淡的烟尘中.林千夜一身淡紫色衣袍坐在马上.只听他不徐不疾地道:“本相奉命出使信陵国劝其退兵.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