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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佰四二章 蘸血为书

    棋道有云:“二十岁不成国手.终生无望矣.”莫衷是中年以后方始痴迷于棋道.加之天资不高.至今棋艺仍是十分平庸.西亭道长则恰恰相反.不但天资聪颖.而且自小便开始学棋.数十年浸淫之功.棋力自是非同小可.

    林凤生生平第一次遭遇如此强劲的对手.激发了好胜之心.思如泉涌.妙招纷呈.运筹于方寸之间.西亭道长暗暗叹服.穷尽心智一一应对化解.每一步也是巧妙绝伦.两人落子速度越來越慢.博弈局势随之愈來愈激烈.黑白两色棋子混战厮杀.几乎将棋坪占满.

    一个时辰过后.棋坪上的点已经所剩无几.林凤生和西亭道长各自执子.均是迟迟未落.目光呆滞.望着棋局皱眉冥思苦想.

    段徵羽伸出素手指着棋局道:“这一局已出现两个两个长生劫.同形反复.看來是无法分出胜负了.只能判和或者重下.”

    所谓的“长生劫”就是双方相互围困.且均不退让.以致循环反复的提子.永无休止.

    西亭道长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白子放回瓷盂中.颓然道:“小公主说的不错.这一局是不必再下了.即将三劫循环.再下下去也沒什么意味.”

    随即哈哈笑道:“凤生小友棋力不凡.贫道佩服.咱俩这一局不分胜负.只能重下了.”说着便开始收回棋子.准备重开一局.

    林凤生道:“道长过奖了.晚生能与您僵持至今实属侥幸.大战在即.今晚就暂且不能奉陪了.待改日闲暇再向道长讨教.”起身行礼告罪.

    他见西亭道长棋艺如此精湛.一时间实难分出胜负.倘若再下下去.恐无了时.故此借故推脱.而且义军的大队人马即将抵达.届时直捣贼寇老巢.必将浴血鏖战.因此实是不宜分心旁骛.

    西亭道长略一迟疑.显是有些意犹未尽.然而也不便强行要求.遂道:“好.如此咱们一言为定.待灭了哀牢山的贼寇过后.你我再大杀一番.不分胜负决不罢休.”

    林凤生点头道:“就依道长之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莫衷是、梅若雪、郭仙儿三人一心盼林凤生得胜.此时见博弈就此收场.不由得大感失望.莫衷是一把抓住林凤生的手臂.道:“好兄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让着这臭牛鼻子了.”

    林凤生摇头道:“哪有此事.道长棋力如神.小弟望尘莫及.全力以赴尚且不能取胜.又哪有余力相让.”一脸认真之色.所说的也是实情.

    莫衷是听得不由得抓耳挠腮.甚是急躁不耐.连道:“再下一局.再下一局.你肯定能赢西亭老道的.”

    林凤生见状不禁摇头莞尔.西亭道长也哈哈笑道:“老叫化.你也不要心急.凤生小友的棋力当真不凡.他若非心有杂念.定能胜我.”

    莫衷是摆手道:“那是当然.你道我是胡吹大气么.凤生乃是大理国数一数二的高手.要赢你那还不是易如反手掌.便如吃饭出恭一般.唉.只可惜今晚便宜你了这老小子.”

    众人听得此言都忍不住笑起來.

    林凤生看了看窗外.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大家各自回去歇了吧.”

    莫衷是打了个哈欠道:“是该歇了.近來连日赶路.可将老叫化累得狠了.走走.老牛鼻子.咱们回去吧.”

    西亭道长打了个稽首.与莫衷是前后出了段徵羽的房门.

    林凤生道:“徵羽妹妹.你也好生歇着吧.表妹、师妹.咱们也走吧.”说着当先便走.

    段徵羽呼了声“凤生哥哥”.放佛有什么急事一般.

    林凤生回头道:“怎么了.”

    段徵羽俏脸微红.在灯光下显得分外娇艳.嗫嚅道:“沒……沒什么……”显是有什么话不好意说出口.

    林凤生笑道:“有什么话便说吧.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段徵羽迟疑了片刻道:“我害怕……不知道那些贼人会不会去而复返……”

    梅若雪道:“怕什么.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自会察觉的.况且他们对咱们怕得不得了.是不会回來找死的.”顿了顿又道:“你要是实在害怕.那么我留下來陪你一起睡吧.”

    郭仙儿掩口笑道:“你留下陪她她必定还是会害怕的.”

    段徵羽听得此言脸上愈发红了.低头道:“那……那好吧……”

    林凤生道:“既然如此.表妹你就陪着徵羽妹妹吧.走.师妹.”

    郭仙儿望着满脸疑惑之色的梅若雪.神秘一笑.转身跟着林凤生出去了.反手带上了房门.

    梅若雪暗自奇道:“郭仙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陪着她她怎么还会怕.难道你陪她她才不怕不成.那么你干么又不说.”

    林凤生与郭仙儿出了段徵羽的房间.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师兄.你的房里有笔墨沒有.”

    林凤生略一回想.道:“好像沒有.大半夜的你要笔墨何用.”

    郭仙儿道:“我做个记号.明日妙二爷他们看到.便知咱们在这里了.沒有笔墨也不打紧.反正有现成的东西可以代替.”说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凤生暗赞她心细.双方事先未曾约定在何处相会.如无记号难免错过.当下站在走廊中相待.

    过了片刻郭仙儿出來.手中拿着一块布料.一看便知是从床单上撕下來的.说道:“师兄.你在这块布上写个字.妙二爷他们一看便知.沒有笔墨.你便用手蘸着贼寇的血來写吧.”

    被击毙的数十名喽啰的尸首兀自留在客栈的院中.到处都是血迹.通常出了人命.无论死者是良善还是邪恶.官府都会查证一番.然而此地县衙中早已空无一人.且林凤生身为云麾将军奉旨征讨.自然不会有人追究.夜间清理不便.他本打算明日天亮再雇人处置.

    林凤生脱口道:“岳元帅词云:‘壮志饥餐胡虏.笑谈渴饮匈奴血’.咱们是沒有这般豪气的.只能借贼寇的血來写字了.”

    两人当即飞身上了房顶.复又跃落庭院之中.郭仙儿将布平铺在地上.林凤生当即用手掌蘸了鲜血.在上面写了一个斗大的“义”字.虽以掌代笔.未能尽显他书法之妙.却也苍劲严谨.极具气势.

    郭仙儿拍手赞道:“好字.”端详了片刻.飞身折下一根较为修长的槐树枝來.除去细枝和叶子.将布牢牢缚在一端.又道:“我去将它插好.”

    当下又施展轻功.轻轻巧巧的掠上房顶.将缚有布的树枝插在临街的墙头.有了这面“旗帜”.大队人马到來便知林凤生等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