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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玖拾贰章  姐妹双姝 4

    说话间已到了凌仙宫.仍是那日见她时走的偏门.然而如今已不觉得有什么了.她二人的关系其实早已昭然若揭.宸妃却还是要这般留心提防.想她这样机关算计.不知最后是不是也会把自己算计了进去.

    “小主小心.”青鸾刚要推门.却被水巧护在身后.“这院门年久失修.开关之间总会簌簌掉落沙石.小主仔细衣裳.”

    她伸手推开.果见檐上积土纷纷掉落.自己虽然站在水巧身后.却仍觉得尘土飞扬.难受得紧.待这一阵过去.水巧便识趣地留在了门外.青鸾并不作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院门关合的一瞬间.她眼中浮现出不易察觉的凉意.

    再见到宸妃.她仍然是那副雍容华贵的样子.此时抬高了下颚斜睨着青鸾.却又在天子面前乖顺的像只猫.原本一笑倾城的容貌已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她偏偏还有多面性情.懂得处处逢迎.

    青鸾在见她的一瞬间.忽然想起苏鄂曾经的忠告与蛇共事.终会被蛇所伤.眼前之人并不是沒有置自己于死地的心思的.只是为了那一天不会到來.青鸾定要拼尽全力护全自己与身边之人.

    “湘贵人让本宫好等呵.”

    “嫔妾來迟.还请娘娘不要怪罪.”她神色依旧如常.照行了大礼.

    宸妃指尖一点.示意女子坐下來说话.刚有侍女看茶.她便斜着青鸾笑道:“皇后这次还以为抓了你个正着.不料却出这样一场闹剧.想必她是恨毒了你吧.”

    青鸾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却只做无事.淡淡垂眸道:“一切全赖娘娘庇护.”

    “本宫做的事情不足挂差.贤妃却真真帮了你大忙.”她抬眼媚笑着.本如花的容颜却让人觉得无比阴寒.“所以本宫想着.也要替你好好谢一谢贤妃呢.”

    青鸾端茶的手无端一颤,险些倾了茶汤出來.贤妃怀胎五月.早已过了风险期.然而天灾不比人祸.邢嫣蓄意已久.看來今日终于要下手了.

    她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慌乱.只是试探道:“娘娘.贤妃怀得的毕竟是当今天子头一胎……”

    “本宫自然清楚.正是如此.才有人比本宫更急着害死这个孩子.”宸妃脸色骤然一变.手中瓷杯与甲套相触之时.发出了异常刺耳的尖锐声响.“本宫只是想成全那人.你明白么.”

    青鸾猛然抬头.看向宸妃的眼神也不觉谨慎起來.“娘娘是想.把这一胎交予皇后娘娘周全.”

    “她近水楼台先得月.自会早早的显出原形.”

    “但皇后绝不会如此鲁莽行事.”虽这样说着.青鸾心中却也明白以邢嫣的城府來说.她怎会料不到这点.但恐怕她筹谋的并非皇后的愚蠢.而是栽赃嫁祸.

    这毕竟.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你错了.湘贵人.皇后她不但会这么做.而且会想尽一切办法尽早下手.本宫和她共处了那么多年.早已对她了如指掌.”见青鸾眼中仍有戒备之意.宸妃反而轻笑:“这样.本宫答应你.绝不会伤了贤妃腹中胎儿.只要我们一发现皇后有害人之心.便立即行动.她要做那螳螂.本宫便做只黄雀.可好.”

    事已至此.已容不得青鸾有半点犹豫.她的任何迟疑.都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宸妃既然决定了一件事.便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唯有从中周全.才能让一切向着最理想的方向发展.

    “若皇后不除.待本宫有了皇儿.你怀了龙裔又怎么办.湘贵人.孰轻孰重.你可要分得清楚呵.”

    她终于肯首.“娘娘想让嫔妾做什么.”

    宸妃见她应允.眼中更添几分笑意.那笑靥恰如三月盛桃.美不尽收.“妹妹无需过多忧心.只待本宫向皇上提议后.你多多声援便足矣了.”她微微向后靠上鹅绒玉枕.目色流转.眉梢之间仅是妩媚之色.“妹妹的话.皇上定会听的.”

    青鸾起身.面色隐隐有不安.“嫔妾定会竭尽全力.只是也请娘娘务必记得所允之事.”

    她无需抬头看邢嫣.也知那女子此刻定是心中发恨.这一局之难.恐怕已非自己能够掌握的.既要留意皇后动静.又须谨慎护住贤妃一胎.而即便当真东窗事发.宸妃也从始至终都是局外人.如若被她发现自己怀有二心.这场烈火也许很快就会因风向的转变而烧向自己.

    毕竟她只是贵人.无足轻重的一人.

    “妹妹只管放心去做事.若想处处提防.怕是要面面皆失呢.”

    青鸾心中一惊.却沒有半分流露.只应了:“嫔妾并非敌我不分之人.更何况我与娘娘.本就是一条船上的.”

    “如此甚好.”邢嫣不急不缓地呷一口茶.“那妹妹便回去敬候佳音吧.本宫不强留了.”

    行礼告退.一出门却正看见水巧向园内张望.她心思发紧.只道这熙宁宫暂时是去不得了.需找个办法支开她.这样想着.脸上不自主地露出倦意.懒散地搭上一只手在女子伸來的胳膊上.吩咐道:“今日还是回去吧.”

    便又是一路无言.

    青鸾暗自唏嘘.如今与水巧一起.哪怕只是一盏茶的功夫都是一种煎熬.她看着水巧那从始至终率直的眼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的她会在背后用尽心机.步步为营.青鸾当真怕哪天自己矜持不住.要当面质问出來.

    这样的日子.何时算完.

    而正值青鸾为解救苏鄂忙的焦头烂额的那两天时.她听说裕臣主动请缨率朝廷三万兵马出城平复叛乱分子.这些自天子登基以來就从未真正断绝过.而皇帝也从未派出自己手足去应对这些不成气候的角色.

    如今天下趋于平稳.裕臣却在此时请战.显然不是形势严峻的问題.怕是因了自己的缘故吧.她二人之间的关系已十分尴尬.若裕臣仍逗留宫中.难免不会再生出那等事情來.此番离京.他亦是为了不争气的自己.

    他这一走.却不知何时再归來.青鸾也知必须在这段时间内于后宫站住脚.眼下.尚有更为重要的事.一件件压上心头.已是容不得她犹豫了.

    “小主回來了.”一进流月阁.便见苏鄂正立于桃树之下迎接.青鸾心疼她旧疾未愈.一开口便有几丝不悦:“不是叫你安心养伤.怎么又出來了.”

    “奴婢哪里闲得住.也成巧.宫里刚送了些东西來.小主且进屋一看吧.”她说着扶过青鸾.腕子上却暗暗加了些力道.青鸾一抬眼.正见她眉头微蹙.心下已是了然.只转身吩咐道自己要小憩一会.旁人不得打扰.

    掀开珠帘.内个却还立了一人.正一副彷徨的模样正是方才沒见到人影的白羽.她见青鸾回來.忙跪行了一礼.苏鄂看她一眼却不言语.只是抚着青鸾坐定.一手启了茶盏为女子呈上.见院外沒有人了.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小主可知.今儿个白羽碰到谁了.”

    坐南朝北的书房即使在正午十分也昏暗的不见半丝光亮.

    有人却正稳坐于阴暗之中.面前昏黄的羊皮纸散出点点浓墨的气息.以狼毫勾勒出的辽阔山河正展示着这片天下有多么富饶.身形有些臃肿的男子起身.点燃了案牍之上唯一一支即将燃尽的蜜烛.忽明忽暗灯光映照在他毫无生气的脸上然而就是这样一张脸上.却写满了贪婪与欲望.

    虽然是书房.却全然不见笔墨纸砚.取而代之的是身后各种形态的陈旧兵器陈列成排.他正欲坐回案前.却忽然见一丝银光破窗而來.

    男子眼神一凛.整个身子如同巨大的陀螺般旋转起來.断箭擦着一层乌紫官袍钉入墙中.电光石化的一瞬间.却未发出一点声响.

    即便如此.门仍是被训练有素的死士猛然撞开.一身着甲胄的年轻侍卫佩剑而入.惊道:“庄贤王.”

    当今圣上的三皇叔.被称作庄贤王的男子大手一挥.极快地取下了短箭钉穿的纸条洛河不行.芷道疏守.简短的八个字.却道破了朝廷的兵力布局.庄贤王仰天大笑.那字条瞬间便在火苗之下燃为灰烬.

    “夺桑.叫我们的人改行山路芷道.务必绕开水路.”

    “可是……”那侍者面有迟疑之色.“仅凭这字条便相信该人.是否太过轻率.”

    “轻率.”庄贤王骤然止住笑.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竟生生带出一股杀气.“本王若说是龙奕黑子里出了叛徒呢.”

    夺桑眼中大惊.立于庄贤王面前竟失态地答不上一句话來,许久才缓和了发白的脸色.低头重重应道:“属下遵命.”

    蜜烛忽然熄灭了光亮.书房内重又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墙上的利器泛着细微的银光.投入庄贤王眼中时.却如沒入幽冥之中.霎时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