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明帝挥了挥手.示意元荷退下.元荷再次行了个礼.担忧的看了一眼重新坐回了窗边软榻一脸淡漠的静和.满腹心事的退了出去.
静和行不行礼对于庆明帝來说意义实在不是多大.或者话应该这么说.如果静和现下恭恭敬敬地冲他行礼.那庆明帝就要立刻开始担心这个小东西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折腾人的主意了.
不管这个主意到底是折腾别人还是干脆折腾她自己.到最后终归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像过往的那些事情一样.让庆明帝亲手给她弄成遍体鳞伤的样子.
别人最多只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可静和不同.只要能让她达成目的.别说是自伤八百.就是让她自伤一千一万.她也是乐意的.
“跟元荷说什么呢.说來给朕听听.嗯.”庆明帝心情不错.也坐到了软榻上.耐心地又问了静和一遍.
静和却只是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一树杏花.其实那棵杏花不过是刚刚打了花苞.着实沒有什么好看的.她身上明明白白的写满了即便是盯着沒什么好看的杏花发呆.也是懒得去看庆明帝.
“皇后给朕找了个跟你长得有七八分像的美人來献给朕.”庆明帝倒也沒怎么生气.只是一把捏住了静和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來看着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你高兴的很吧.”
可静和却低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扇了一下.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了颤动着的细碎阴影.庆明帝看着她.心里的火气又慢慢地燃了起來.用大拇指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说：“但是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甚至她把全天下的美人找來都沒用.你就乖乖地在这里呆着吧.”
静和猛地抬起手想要打落庆明帝捏着她下巴的手.可是庆明帝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么一手.抬手就把她的手腕给捏住.就着这个姿势.直接把她拎到了自己腿上坐着.
“怎么.”庆明帝的胳膊紧紧地箍着她.声音里甚至还带着笑意.“被软禁在这里这么多天.就沒有闲情逸致再抄一部《莲花经》了.”
听到《莲花经》的时候.正在挣扎的静和猛地僵住了.随后庆明帝看着她脸上一点一点浮现出了戾色.随后静和轻轻地笑了一声.问道：“莲花经.”
她挣扎的动作突然就大了起來.几乎是用尽全力想要挣脱出庆明帝的怀抱.暴戾的像是被逼到了陷阱之中的小兽一样：“你放开我.”
庆明帝其实并不知道.静和抄那本经书的确开始的时候存了给皇后出气的心.她沒法忘记那本在静安堂里被庆明帝当着罗昭容扔开的.皇后亲手抄的经书.可是后來的时候.她却想着.或许只是把这本经书留下……也沒什么.
毕竟她就要走了.那个时候静和心里满是雀跃之情.她就要离开这让她觉得喘不过气來的皇城了.马上就要去江南了.
她以为这个男人终于肯放过她了.满心满眼都是欢喜.连落笔的时候都带上了连她自己都沒有察觉到的温软.
但是最后的结果呢.
静和在心里冷冷的笑了起來.焚尽多少寒窗学子的锦绣文章.竟然只是为了把她困在这里.她怎么从來不知道.静和一人之身.竟然抵得上天下万千学子不知多少年的寒窗苦读.
不得不承认.在当着男人的面毁了那本经书的时候.静和的心里是有着扭曲的愉悦的.还有什么要比当着他的面把他珍视的东西毁给他看要來的快乐呢.就像是他一次又一次.毁掉她珍视的所有一样.
同时她也在嘲笑着自己.嘲笑着轻易地就相信了莫天逸那点可怜的温情和从一开始就沒有打算遵守的承诺的自己.
静和挣扎的幅度越大.庆明帝箍着她的手臂也就越紧.就在两个人的僵持间.庆明帝突然感到胸口一痛.原來是静和用自己的胳膊肘狠狠地打中了他.
庆明帝皱了皱眉.沒想到软禁了这几天.倒还真的把这小东西的力气给养了回來.丝毫不见那天她从苍梧殿出來时的虚弱.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静和更加变本加厉的打了过來.庆明帝抓住她的手腕猛然发力.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却一波一波的刺激着听觉.
静和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音來.就好像是一只被拧断了爪子的小兽.
“你到底想要什么.”庆明帝死死的搂着她.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问.用的力气那样大.似乎是想要把静和生生折成两段一样.“权势.地位.威信.富贵.万人膜拜.四海來朝.甚至是这天下.只要你开了口.我都能亲手捧到你面前來.只要你开口……静和.你到底想要什么”
静和转过脸去.不去看他.庆明帝捏着她沒有多少肉的手腕.把她的关节重新接好.低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说给我听.静和.你开口.”
女孩子叹了一口气.静静地合上了眼.声音里满是疲倦：“那你呢.莫天逸.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再抄一本给我……”庆明帝的声音极低.可是静和却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再抄一本经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保管.”
静和突然笑了起來.
这个笑容极其艳丽.甚至已经到了动人心魄的地位.她说：“我不抄.”
“就算皇上您要把我的手给切下來.”她微微歪了歪头.脸上甚至带上了天真的娇憨.“那也沒什么.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抄一句经了.”
“你抄不抄”庆明帝猛然间就把她整个人都按到了软榻上.忍不住拔高了的声音里却满是压抑不住的惶然.“静和.你若是敢说不抄……你就看看朕会不会对你心心念念看顾着的太子做些什么.”
静和眉心剧烈的皱在一起.这样让她的眼神看上去有种明显的厌恶的感觉.又仿佛是在嘲笑庆明帝只会用这种方法來威胁她一样.一字一字说的无比清晰：“你做梦.”
庆明帝猛地放开了压制着她的手.站在那里平复着自己粗重的喘息.然后一把挥开了琉璃珠帘.怒气冲天的走出了门.
静和就这么躺在软榻上.即便是在颤抖着喘息着.脸上却依旧带着微微地笑意.她听见门外传來庆明帝的怒吼.可是那声音好像很远很远.远得让她无法触及.
她也懒得去听庆明帝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一窗艳阳高照.
那本來就不是她应该去奢望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元荷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了进來.看着静和躺在软榻上.带着深切的无奈开口：“姑娘……皇上说……在他发话之前哪里都不准您去……”
“呵.”静和终于睁开了眼睛.慢慢地坐了起來.元荷连忙上去想要帮她整理那一副品竹色撒花蝴蝶暗纹纹绣裙.静和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这件事情.“我还以为他会干什么.不过是禁足罢了.”
在静和与庆明帝相互折磨的这些年中.她不知道受过多少责罚.禁足对她來说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的一件事情.
可是她心里不祥的预感还是挥之不去.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格外重要的事情一样让静和觉得烦躁无比.
静和忍不住把目光投到了门口.她不是不能从这里出去.但是庆明帝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首当其冲要受罚的就是元荷.
元荷曾经还在皇后身边的时候.曾经无比细心的照顾过被庆明帝折腾的奄奄一息的她.就冲着这件事情.静和就不可能让她去受无妄之灾.
庆明帝大概也是吃准了这点.所以才让元荷到这里來“服侍”静和的.
名为服侍.实为牵制.
元荷想了想.终究还是把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來：“姑娘.我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别说是在这个后宫里.甚至放眼朝堂天下……谁要是想成点什么事.都是要借助皇上的宠信的.您又是何必把局面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宠信.”静和微微扬了扬眉.似乎有些难以相信元荷对她说的话.“元荷.你错了.莫天逸对我沒用宠.更沒有信.他从來沒有相信过我.就像我从來沒有相信过他一样.”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春和景明.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似乎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他之所以留着我.是因为他恨.恨不惜欺骗他自己怀孕也要保下自己救命恩**子的孩子的玉娴皇后.恨现在的太后.我的存在.不过是给他找到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的怨恨的对象罢了.”
“跟我说说现在的夏昭仪过得怎么样了罢.”静和端起了那盏早已冷透了的蒙顶石花茶.用碗盖有一下沒一下的拨弄着那一盏琥珀色的茶汤.“她來找我……倒也是个念旧情的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