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C市时是有些萧瑟的初秋.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却已是暖春.
大溪地的骄阳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和风.即使是如此怡人的天气.何措从上飞机开始.却依旧会感觉到一阵不安.她不知道这种不安感从何而來.只是觉得在下飞机之后.这种感觉越來越强烈.这种不好的预感在林骞之带她去了C市的那家玉满楼餐厅后很快得到了应证.
“饿了吧.想吃什么.”林骞之一边随意地翻着菜单.一边看着她问道.
“你來选就好.我先去下洗手间.”她扶着腰站了起來.
“我让小陈陪你去.”他用眼神示意陈助理.陈助理心领神会地走到了何措身边.
“我还沒到行动不能自理的时候啊.”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陈助理也沒办法跟着我进洗手间.况且离这个房间也不远.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那你早去早回.”林骞之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何措从洗手间出來.正准备转弯穿过那条必经的长廊时.看到一个棕色卷发、身姿曼妙的身影.那个身影太过于熟悉.是她曾经觉得最完美.也是最讨厌的女人.莫锦.
莫锦快步走到拐角处.伸出手.像是拉住了谁的手臂.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容.但她的面容比起一年多前.还是憔悴了不少.她看着手臂的主人.声音有些沙哑：“你现在连一句话也不肯听我说了么.”
她看到手臂的主人挣脱了莫锦的手.下一秒.拐角的另一边传來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淡漠的嗓音里带着无边的冷意.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滞.
“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只是这个么.为了见你一面.我甚至冒着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危险……”莫锦上前一步.声音里很是委屈.
像是被魔法牵引一般.她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直至能看清他的侧脸.她才停下了脚步.
“然后呢.”苏辰低头看着莫锦.眼中并无半分怜惜.
“然后.”莫锦退后一步.看着他的眼里终于有了泪光.“我说了这么多.你居然问我然后.苏辰.你是不是觉得羞辱我很有趣.你是不是觉得.我莫锦的自尊生來就应该被你践踏.”
“那么苏阮有什么错.”像是听见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他的唇角绽开一抹冰冷的笑意.“是谁给了你权力.让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
莫锦看着他.眼泪顺着白皙的面庞滑落.一向优雅的她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后俯.笑得毫不顾忌形象.何措从未见过那样的莫锦.
“即使她跟着林骞之跑了.即使她用尽一切办法躲开你.抛弃你.你却还是要为她说话.”莫锦笑得眼泪止不住地流.“一个明明站在所有聚光灯下的人.居然因为一个和自己沒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因为一个不知道哪里來的野女人.变得这么卑微.苏辰.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与你无关.”他的面色未变.仿佛莫锦口中所说的事情.从來就只是他与她两人之间的事情.与莫锦无关.与林骞之无关.与其他所有人都无关.
“苏辰.我只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題.你有沒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沉默了好几秒.莫锦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问了这样一个问題.
“以前的我.只是将你当做妹妹.但是现在.我们什么关系都沒有.我爱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苏辰站在下午四五点的阳光下.看着莫锦淡淡说道.“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再出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从此以后.我们一笔勾销.莫锦.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莫锦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就此碎裂.
“苏辰.你会后悔你今天所说的一切.”她一字一句看着他说道.眼里不再残留对他的爱意.剩下的.只是刻骨的怨毒.她转身.向着门外跑了出去.
莫锦“哒哒”的高跟鞋声消失.苏辰慢慢地转身.向着走廊尽头的那一排排包间走去.何措上前一步.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迈开脚步.她伸出了手.想要触碰他瘦削的背影.却发现他的背影在自己的指尖中越逝越远.
她甚至沒有抓住他的勇气.
然而世界就是这样奇妙.就像前十四年.她一直在追.他一直沉默.而之后却突然一转.变成她在逃.而他在追一样.一直在往前走的苏辰竟然停下了脚步.这条长长的走廊一侧是透明的玻璃.反光的玻璃面上.他的视线微移.竟然看到了她的身影.
那个身影.他曾经爱过.恨过.最终却只定格在思念上.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将这思念无限延长的时候.他发现.她竟然出现了.是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觉么.他能感觉自己转头动作的缓慢.慢到他几乎能听见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
阳光将她的头发照得微微发亮.她站在那里.身影依旧单薄.但肚子却高高地隆了起來.他几乎是小跑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嗓音里有一丝颤抖：“如果是梦的话.那就让我不要醒过來.”
“苏辰.你抱得太紧了.疼.”她被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來了.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漆黑的眸子里.漾着她从未见过的狂喜：“我不是做梦.你回來了.”
“我……”她正准备开口.却被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怎么跑到这里來了.”林骞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和他几步开外的地方.
苏辰的身子一僵.几乎是一瞬间.脸上重新恢复了冰冷. 仿佛刚刚的剧烈情绪波动只是她的错觉.他缓缓转身.看着林骞之.抓着何措胳膊的手却沒有松开.
林骞之淡然地走上前來.旁若无人地看着她.温和说道：“担心你去洗手间太长时间.我才出來看看.还好找到你了.”顿了顿.他看了看她隆起的肚子.带着笑意说道.“怀着身孕.不要站太长时间了.”
林骞之明显秀恩爱的话对苏辰很是奏效.他的唇紧紧抿着.但抓着何措胳膊的手.终于还是缓缓松了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