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光低低的叫唤.声音蕴藏了致命的悲伤.让人心疼.“你知道我为什么被打么.”
绮起初是怔了怔.光沒有看着自己.眼神如同失去焦距般.空洞地望着地面：
“光.别说这个了.我们先去葵颐医院看看伤吧.”
“绮知道为什么吗.知道吗.”好像灵魂被抽离躯体似的.嘴里机械的重复.“你知道么……”
“光……”
绮轻轻的叫唤.拉着光的手臂.试图把他拉起來.但沒用.光执拗地坐在冷如冰块的大理石凳上.动也不动.
“光为什么呢.不就是被打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呢.”
这不是他认识的光.一点也不坚强.一点也不勇敢.一点也不聪明.只知道惶恐地坐着.只会无端地惩罚自己.只明白要麻烦别人.
可是.光似沒听见般喃喃道：“你知道么.知道么……”
拗不过光的执著.绮无奈.带着哭腔：“我知道的.知道.都是因为云翔和洛嘉斯.他们嫉妒你的美貌.”
“是吗.是这个样子的吗.”
光倏地调转头來.仰望着站起來的绮.目光茫然.眼神仿佛透过绮.看见了遥远的远方.
“是的是的.是这个样子的.”
绮强忍着泪.方才光的眼神.那空洞的眼神里.什么也沒有.摒弃了任何情感.绮莫名的想哭.最近哭了好多次了.
“哈哈哈哈……”
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光开怀大笑.直到笑岔了气.笑声变成残酷的咳嗽声才停止.
绮惊慌地伸手.为光顺气.
“到底为什么.怎么了呢.光……”
“你说错了.才不因为嫉妒呢.他们根本就不在意我.”仍然是那茫然无助得让人心碎的眼神.“只是因为我太弱小.太容易被欺负.他是这么说的.他告诉我就是因为我的弱小.他才会欺负我.倘若我强大了.那么即使他再恨我.再讨厌我.也无法像这般.轻易地.像是看着蚂蚁被碾碎般.毫不在意地看着被揍的我……”
像是梦呓.像是在唱烂熟于心的童谣.光述说着：
“所以我要变强大.我才不要他们那些可恶的家伙看扁我.那样毫不在意.那样轻描淡写.可恶的家伙们.我会变强大的.我要自己保护自己……我要将他们才在脚底下.慢慢折磨.慢慢碾碎.”
他的嘴角勾勒出邪恶的弯曲.美眸失神.鼻翼微翕.愤怒使他愈加美丽.恍若童话故事的复仇王子.
绮却努力的站直了起來.眸亮如星.声音静得恍若冬日的细雨声：
“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呢.他们是骗你的.既然不在乎你.既然小看你.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大费周张的找人揍你呢.他们是嫉妒你的.嫉妒你的容貌.嫉妒你太受欢迎.他们的确可耻、可恶、下流、卑鄙.如果让我碰上.我会奋不顾身的冲过去.和他们干一架.可是冷静下來想想.那已经是过去时了.不是吗.所以.算了吧.”
“过去时.算了.呵……我才不呢.他们要有应得的惩罚.现实是残酷的.如若不反抗.不行动.他们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快愈合的伤口上洒盐.伤口永远都不可能修复.相反会越來越大.成为永不磨灭的可耻记号.”光厌恶的甩甩头.仿佛在甩走不堪的记忆.
“那么.你准备怎么做呢.”
“哼.”光不屑地冷笑着.“我要成为最可怕的坏蛋.我要做最残忍的刽子手.清除我伤害过我的人.”
光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來呢.以前的光逃到哪里去了呢.或者他不仅仅是被打.而是同时遭遇到了其它可怕的事情.
“可是……”绮有些无语.无奈的摇摇头. “他们不一定会继续伤害你啊.而且让他们认可你.害怕你.也不一定要使用暴力.”
光抿住嘴唇：“难道要等到再次受伤.再去学会保护自己.”
老槐树下的叶子被风卷曲着.然后带走.
绮气愤地说：“那你打了他们.他们又來找你报仇.这样下去.会沒完沒了的.”
“是么.”光微笑.眼底清澈突现.但很快被阴郁覆盖.“那就一直这样下去吧.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绝望.让他们知道他们再也不能反抗了.”
绮苦涩地笑.原本來这里是准备安慰他.然后带他到葵颐医院去治疗一下.但是现在却演变成两个人的争执辩论.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呵……罢了吧……在这样争吵下去也是沒有结论啊……
绮的眼眶里泛起涟漪.胡妍儿出失望的神色.恍若有无尽痛苦.却无法诉说.
看见这样的绮.光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绮这般情绪低落.完全不像往日那么俏皮可爱.是自己的想法让她伤心失望了吗.可是他只想可以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她啊.这样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想拥有力量啊.
在噙着的泪水落出眼眶之前.绮逃离了PK-ZONE.临“跑”时.她丢下一句话
“原來的你天真无邪、纯洁澄澈.而现在呢.可怜啊.再你的眼中弥漫着邪恶阴郁的雾气.有一天.它们会杀了你.”
*** ***
葵颐中学的后门那里有盛大的喷泉.
然而.盛大美丽的喷泉却仿佛被葵颐的人们遗忘在了角落.由于喷泉只在每学期开学或运动会的时候才会开放.而且又在学校的后门.再加上学习的负担.喷泉周围变成无人问津的场所.只有刚刚进校的新生会看着喷泉兴奋一阵.不久就会淡忘.
但是.葵颐喷泉成了一个谈恋爱的好场所.地处偏僻.人烟荒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加上有情调的喷泉.任谁都会向往.
葵颐喷泉周围沒有路灯.借着点点星辉.绮和光坐到了喷泉的边缘上.
喷泉里有水.清澈见底.即使时常不用.可葵颐的教工还是尽职地把喷泉清洗得很干净.星辉照耀在水面上.仿佛有波光粼粼的光艳反射出來.再仔细看.有鱼.自由自在的鱼儿们在水中游來游去.仿佛丝毫沒有受到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影响.
绮欢喜地看着鱼儿们.脸上挂着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來到这里.身为葵颐的学生.她竟然从未听说过这里.
“我想变成鱼.”
光看着满脸欣喜的绮.恍若光华在她脸上游走.
“我想去看大海.我要到大海里.自由自在地……”
绮抬起头來.从光的眼中迸射出來的光芒将她刺得睁不开眼.眼前的光.恍若又回到了从前.眼神澄清澄清.透明透明.像是一个有童话般绮梦的孩童.
“四周是透明的、和谐的、开心的、无忧无虑的.美好地冒着泡泡……”
光的眼神中有无限向往.
“那样子.我就可以和绮一起美美满满、快快乐乐地生活.沒有纷扰.沒有困惑.沒有离别.沒有哭泣……”
绮沉溺的瞅着光绝美的脸.仿佛心浮在了云端.舒服而软绵绵的.
“可是……光……鱼的世界里也有生老病死.它们怎么会不哭泣呢.”
光仿佛从自己的世界一瞬间抽离出來.不适应地抬起头了.愣了一瞬.接着宠溺的抚摸着绮的头发.就像外婆经常对自己做的一样.接着缓缓的开口.
“即使哭泣也不要紧.因为沒人可以看见……”
绮心惊地看着光.却见他笑靥如花.于是.本來突起褶皱的心情又一次被抚平.
光继续淡淡地说话：“无论是被黑暗.还是被海水包裹.都是安全的.我开始害怕**裸的暴胡妍儿在空气.人性是莫测的.”
光的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在绮的眼底却变成了一抹奇异的表情.
绮咬住唇.开心地说：“那么.光.我们高中毕业了.就去海边玩.去海边住一个暑假.你说好不好.”
“好.”光的脸上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仿佛海边对有无限诱惑.“那时候.我们两个每天去冲浪.去潜水.去打沙滩排球.晒成非洲人的黑色.好不好.”
“当然啦.那么这是我们的约定.可是.光的皮肤好像是天生晒不黑的.怎么办.”
开心的笑语向四周扩散.
喷泉里的鱼儿都是刚入校的新生们放进來的.仿佛是将自己的梦想寄入鱼儿体内.然后.让它们自由的游泳.生命的鲜活而美丽.
喷泉在更多人眼里就是一个大大的养鱼池.
忽然.一只鱼不安分地从冰冷的水里跳跃起來.将水溅在光和绮对视的脸上.鱼跳跃在池边的地面上.抖动着身躯.
光急忙走过去.拾起滑腻的鱼儿.正准备重新放入水中时.却止住了脚步.
绮迷惑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晰地看见光拿鱼的那只手在渐渐捏紧.他要……当她意识到光要做什么时.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以迅速得让她反应不过來的速度.消失了.
光感到手上鱼的内脏.血液.粪便.肠子全都被光手指的力量捏得粉碎时.内心居然有矛盾的快感.他恍若感觉到了将生命玩弄于掌心的乐趣.是这样的.他要的就是这个样子.将背叛过他的人.伤害过他的人.折磨过他的人.就这样放在手心上.掐住他.直到死.
“光.”
绮愤怒的瞪着光.
刚刚还和谐美好的气氛顿时变得僵硬不堪
他怎么能将生命视若无睹.
“绮.你看见了么.”
光的眼神又失去焦距.茫然而苍白.让绮不知道该看什么.
“你看.池子里有那么多尸体……”
听到“尸体”时.绮的心跳猛然加速.望向池子时.才发现不是心里想的那样是人的尸体.池子里只是有许多鱼的尸体.可能是长时间沒认喂食.所以死去的吧.
“可是.这又怎么了.你手里的那条鱼并沒有什么错啊.”
声音有深深的怒意.绮望向光.不忍心再看一眼他手里的那团稀泥.
“你不知道么.这都是它自己的错啊.谁叫它顽皮.谁叫它夜晚了还不睡觉.倘若今天我们不在这里.明天早上它就也会变成着鱼池的死尸了吧.”
绮和光有些距离.星光照下來.看不清光的表情.叶渊光怪异的举动、周围浓重的夜色和池子里骇人的尸体.无一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但怒火似乎在焚烧.
“再怎么说他也是条生命.而且.我们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要做不在这里的假设呢.光.你变了……”
的确变了.即使偶然会有温柔涌现.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了.
光恍若沒有听到绮的话语.将那在他手中烂成一团的鱼重心放入水中.喃喃：“生活本是困苦的.还不如早些离去.早些重來……”
声音仿佛有无穷蛊惑里.恍若从远方飘來.恍若还有回声响起.
绮不敢相信光会变这样冷血.摇摇头.恍若身上的力气被抽离走了般疲倦.接着.她回头走掉了.
光瘫痪似的滑坐下來.抱紧双膝.无助地落下泪水.在月色下折射出光泽.他战栗的颤抖着.仿佛他已被世界遗弃.或者.他决定先将世界遗弃.
“绮.我冷.我好冷……”
仿佛听到了光的呼唤.绮在不远处折回來.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光.内心一片惆怅和怆然.光的泪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像疯长的野草.疯狂的向下落.
“绮.我冷.抱住我.可不可以抱住我……”
绮不忍地走过去.蹲下來伸出双臂.抱住了光.光在绮的怀抱了颤抖.机械地重复着刚刚的话语.
绮将头埋进光宽阔的颈窝.泪水流进光的身体.
“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们一起……”
光喃喃道：“不要问我.行吗.就这样抱着我.我觉得好温暖.在紧一点.让我窒息……”
于是.绮抱得更紧.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仿佛谁也不想打破这沉默的温情.
星光洒落下來.
恍若温暖实则清冷.
喷泉的另一头.
一个身材高大.体形硕美.皮肤黝黑的少年本藏在阴影里很长时间了.现在却悄悄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