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烛灯照亮了屋子.我换好衣裳起身.一名绿衣女子进屋.身后跟着一位红衫男子.两人站在一处.颜色上倒是极为搭配.
红衫男子长得十分清秀.但脾气不好.提了个木箱“啪”地往桌子上一撂.不耐烦道:“赶紧把头发收拾好.画完了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谁说的.感觉是我.转头用眼神询问绿衣.她点点头道:“主上与你亲近.赤笙心情不好.看你不爽也是自然.你多担待着些.”
我一时语塞.看着这个口味奇特的赤笙.觉得自己无缘无故遭人白眼实在冤枉.
绿衣在一旁催促:“我帮你整整头发.这样子画出來实在难看.”
“瑟鱼.你同她有什么好说的.我还巴不得她难看一点.”
于是我不明就里地被催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任由赤笙幽怨的目光打量.在纸上一笔一画勾勒.
我问这个叫“瑟鱼”的女子:“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瑟鱼答:“主上丢了一幅画.找不回來.只能重画.姑娘和那画中人长得极像.自然能当得起模子.”
我奇怪地问:“画像.那人是谁.”又是一幅画.难道是倾城.
“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要找你替代.”赤笙阴阳怪调地看着我.开口.“说不定那人你还认得.”
“赤笙.”瑟鱼用眼神阻止了他继续再说下去.
我想起兰绍说过.宇文祁夜从西凉带回倾城的画像.珍惜无比.那年头时日几乎能与当年漠北之战对上.难道说倾城还与突厥有牵连.
前日改行水道.正是因为顾虑倾城身子虚弱.那日她以堕子陷害于我.当时我只当是她孤注一掷.如今想來又有一些说不过去.难道倾城是在为贺兰寂做内应.那个雨夜我遭逢贺兰寂难道是他二人正巧私下交接.倾城又与萧氏走得那样亲近……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往深里想下去.只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可怕.
“你能不能笑一下.板着个脸教我怎么画.”赤笙暴躁地骂道.“你别捣乱.我看着这张脸就心烦.”
“姑娘你别见怪.他平日里就是这个脾气.”瑟鱼又转过去拉住他劝道.“赤笙.主上就在外面.你这是想惹他生气吗.”
赤笙冷笑一声:“他若想杀了我.那尽管动手好了.”
瑟鱼一怔.只得连连摇头.
我见状赶紧识时务地咧嘴笑了笑.谁知赤笙也是一愣.瞪了我一眼.再不开口.埋着头不停作画.
“姑娘.赤笙这几日都是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瑟鱼走了过來.坐在了我边上.
爱使小性的火爆男子.我看着赤笙.倒觉得他有点意思.
我问:“这间屋子是谁的.”
“这里本來是我们姐弟二人的家.小时候父母被山贼杀死.我和赤笙被迫出去流浪乞讨了几年.在益州我们被一个大户人家收养.但是那家人把我们根本不当人看.有一次赤笙不小心打碎了小姐的一盏琉璃灯.被吊起來毒打了一顿.最后好不容易逃出來.还是主上开恩救了我们.”
瑟鱼说说这话时.面上布着柔光.竟像在回忆什么欢喜的事情.
我问:“你们姐弟二人现在都跟随着贺兰寂吗.”
瑟鱼答:“主上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理应誓死跟随.”
我赞许地点头:“知恩图报.还有忠心.懂得这二点.倒是不错.”但我心中不免担忧.这倒给我逃跑增加了难度.
“你们主上……”我开口试探.“是不是喜欢一个与我长相相似的女子.”
瑟鱼想了想.答:“沒错.”
我紧接着问:“可是來自皇都长安.”
瑟鱼点点头.应了一声.补充道:“如今已经不在长安了.”
倾城随御驾出巡.发生了这一系列刺杀插曲.眼下谁也不知谁的行踪.但我知道她的确不在长安.
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我摆正好姿势.又咧嘴笑了起來.瑟鱼在一旁注视我许久.终于忍不住问我:“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别人喜欢你时你有想过他喜欢的只是你的容貌吗.”
对于皮囊这个东西.我一直认为与生俱來.沒有对错.但她的问題让我陡然一愣.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若喜欢的是我的容貌.那便也是喜欢我.这容貌是我的.与别人无关.我为何还要介意.不过是这喜欢得不够有深度罢了.但我也是个俗人.”我自嘲道.想起了祁夜.心情变得复杂.
瑟鱼被我的话语惊住.眼神古怪地打量我.我自知自己的本性再一次表露无遗.赶忙噤声.调整好姿势配合赤笙作画.
就在我感觉嘴角要笑抽筋的时候.赤笙沒好气地将一幅画递了过來.我与瑟鱼凑近了看.画像上的人栩栩如生.似我却又不是我.
赤笙沒有理我们.收拾好画具往门外走去.
我抬头追随着他的背影.赤笙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我.良久.眼底掠过一丝落寞.
“赤笙如何努力.最终还是敌不过她……”
赤笙转身前面上凄惶的表情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打转.他的话如同头顶的那轮残月.照在人身上.直教人心中发慌.
走前我拉住瑟鱼.问她这幅画上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瑟鱼思考良久.慎重地回答:“阿胭.”
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倾城难道就是阿胭.
赤笙的画让贺兰寂很满意.他看了半天.转过头阴侧侧地对我说:“多亏你生了和她相似的脸.日后定能成为周朝皇帝的把柄……”
贺兰寂说话时.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经意看他一眼.却发现一丝异样落入他的眸底.那笑竟也变得苦涩.
一夜无话.
翌日.我沒有被绑回黑屋.贺兰寂把我留在竹舍.走前命赤笙与瑟鱼严加看守.过两日再來带我走.
用早膳的时候不见赤笙人影.我当他嫌我碍眼.我看着一桌的食物沒有食欲.却怀念彪形大汉给我的馒头.尽管瑟鱼的厨艺好得太多.
“姑娘为何不吃这鸽心粥.可是不合胃口.”
我摇了摇头.沒说什么.只是觉得这鸽粥腥得厉害.
正巧赤笙进來.见我在脸登时跨了下來.坐下后发现自己面前的清粥.不禁皱眉:“姐.我不爱莲子粥.你怎么忘了.”
“那我与你换一下罢.”我听闻殷勤道.“我这碗是鸽心粥.我这两天消化不大好.吃不下这个.”
赤笙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一边接过一边说:“别以为你向我示好我便能与你亲近……”说着.喝下一口粥.白了我一眼道:“我告诉你.我……”
赤笙的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一张脸变得煞白.他瞪大了眼睛看我.震惊道:“你……做了什么”
“啪嗒”青碗落地开花.瓷片破碎的声音凌乱刺耳.
“这.你在这粥里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