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延赋的唇角扬起苦涩的笑.淡淡道:“有所得必有所失.或许你说的爱情.我永远都不会遇到了.既然身为护剑山庄的传人.便注定了不能和常人一样.小陵.我们之间必定要有人做出牺牲.
你想纵情江湖.了无牵挂.好.我满足你.那就由我來挑起这重担.谁叫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我所做的.不过是希望你能好好过.但请不要让我牺牲沒有价值.如果你因为鲁莽而送命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就算到了阴间.我也还是不会原谅你.”
曲延陵沒有回应他的话.一面是最疼爱他的哥哥.一面是他最喜欢的爱人.无论割舍了哪一面.他的人生至此都不会完全.可是这么多年.他也很明白.人生总是充满着缺憾的.
他必须要做出选择.不管这选择.是对是错.
曲延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曲延陵却是冲着他的背影.低声道:“大哥.对不起了.”
※※※
梁思靖知道他在收拾包袱.他是铁了心要走的.她想跟他一起走.不管去哪里都好.就算是去沉谙城送死.能和他死在一起.也比在这里被冷落.被抛弃.怀恨一生的要好.
她敲了敲紧闭的门.里面传來他略显紧张的声音:“是大哥么.”
梁思靖不禁有些奇怪.为何看起來最得人宠爱的曲延陵会如此怕他那个儒雅的大哥.虽说曲延赋现在已经大权在握.接管山庄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但他待人宽和恩厚.对待自己的弟弟更是无微不至.是中原世家大族弟子的典范.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或许是延陵被他握着什么把柄了吧.光是一个卿莫鸢的事情就很棘手.老庄主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杀手.一想到卿莫鸢便觉得气闷.也不知延陵是如何看上了她.连家族性命都不要了.
她稳了稳心神.道:“是我.”
“哦.你等下.”曲延陵的声音放松下來.很快开了门.“有什么事么.”
梁思靖扫视一周.并不见收拾东西的迹象.想是已经藏好了.她看着他道:“延陵.你愿意让我跟着你么.不管去哪里.就算你要去救卿姑娘.”
曲延陵避开她的目光.道:“思靖.我……”
梁思靖打断他道:“你什么都不要再说.我已知道你的打算.你想一个人溜出山庄去沉谙城对不对.可是你不知道.就在今天下午.你的哥哥已经加派了人手.检查进出的人.凭你一个绝对逃不出去.”
曲延陵的面色颓然下來:“我就知道.他不会放我出去的.”
梁思靖道:“所以你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我.我会帮你逃出去的.你只需再等几日.等我的家人过來.到时候你假借去我家里做客.跟着我走就可以了.”
曲延陵依旧愁眉不展:“可是.大哥还是会起疑心的.就算他肯放我出來.一路上也一定会派人看管.我沒有把握能打的过他们.”
梁思靖道:“少庄主大概会派多少人.”
曲延陵道:“十个左右.”
梁思靖沉思了一下.道:“这样好了.我叫他们准备十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分别在沿途加入.然后各个岔路分开跑.那你哥哥的人肯定会一人追一辆马车.而且会怀疑你早就不在我的马车上了.到时候你就藏在我马车的隔层里不要出來.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你看怎么样.”
曲延陵慢慢展开笑颜:“思靖.真是谢谢你了.”
梁思靖微笑道:“那你赶紧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走出來的时候.顿觉心中一阵舒爽.
延陵.先别急着谢我.我只是在打一个很危险的赌.今日你哥哥的话其实我听到了.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害怕他的话.那我这个计划看起來就是成功的.
若他真的废了你的武功.你就再也不能逃了.我知你不愿连累卿莫鸢.可我不怕.到时我就在这里.日日夜夜地陪着你.不用担心任何事.这样多好.
※※※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成功地摆脱了哥哥派來的人.曲延陵和梁思靖就朝着沉谙城的方向进发.或许是马车太不显眼.他们一路上并未被什么人认出來.倒是发现了一股股南宫世家的人.
曲延陵暗自奇怪.不知他们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意图.不过为数不多.要对付起來不是难事.就是要小心防范他们的毒药.
很显然南宫世家的人对他们的到來一直小心防范.若不是四大家族向來都有交情.他认出了其中领头的人.不然他们要想平平安安地走到沉谙.只怕也是不可能.
只是那人对自己的行事讳莫如深.不肯透漏半分.即便曲延陵猜出可能会和沉谙城有关.也问不出什么了.
自从进入了沉谙境内.梁思靖就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在担忧着什么.
曲延陵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多次劝她回去她都不肯.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眼瞅着离沉谙城越來越近.梁思靖的神情就越发紧张.直至那一晚狂奔而至的马蹄声來.她如同一张绷了太久的弓一下子放松下來.
驾驶马车的人早已逃的不知去向.曲延陵在揭开帘子.看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时.整张脸一下子毫无血色.连手指都开始颤抖.
而事情的起因却要从两日前说起.
自从沐乾蓝一事告一段落之后.整个沉谙城都平复下來.似乎恢复到从前的秩序中.但只有顶层的人物才能隐隐感受到权力中心细微的变动.
清漪教主的突然消失.令古殁情无缘无故地发了一顿火.而本就潜伏在离滇南较近的弟子已经传來消息.说清漪已经回去了.在教中主持大局.好像是最近的几场暴雨造成了山洪和泥石流.受灾严重.她根本无暇分身.
滇南一带民族本就杂乱.要想让一个教派永远统治一方是不现实的事情.清漪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很会笼络民心.她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对待自己的敌人毫不留情.对待自己的子民.却亲如父母.
只是她说走就走.却沒有想到.阿鸢身上的蛊毒.还有一半沒解.
古殁情近几日都在寻找解蛊之法.只是不能张扬.必须暗地里进行.为此便少不得将事务分发下去.这样一來.也省得他们日日无所事事在自己耳边聒噪给阿鸢定什么罪名.自己也可以专心查找医书.
然而最烦心的却还是因为阿鸢.南辰说她只肯医手.根本不肯让人碰她的脸.是铁了心要毁去这张脸了.
古殁情也曾去地牢里看过她几次.只是不能靠近.她拒绝见他.而她唯一的条件就是放了晏雪.由她來承担一切过错.
但这怎么可能.
他做了这么多.不过就是为她洗脱罪名.就算晏雪的话里有理有据.就算楚惜夕的言语别有深义.他也不想再这样追究下去.只要能保得她的平安.便是他如今最大的心愿.
不想让悲剧再次发生.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恕罪的机会.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古殁情看着树上繁茂的枝叶.心里却是一片低沉.合上手里的书本.不觉就走到了地牢里.
南辰永远都守在这里.眼圈都已发青.显然是许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古殁情其实不明白.南辰如此全心全意地对自己.为的是什么.当初在东北雪原上遇见他.他和一群狼在嬉戏.说不清是什么瞬间击中了自己.或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和自己很像.也或许.只是上天安排的巧合.自己将他带了回來.却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收养他的猎户本身就有些武艺.他的妻子又学过医术.故南辰的底子都很好.无论学什么都很出色.是以成为自己的四大护法之一.
古殁情不是个容易信任别人的人.他身边所有人的底细他都清楚.唯独对于南辰.他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影响自己对他的信任.
有种感觉.与生俱來.顺理成章.无法解释.
古殁情道:“南辰.你先下去休息罢.这里交给我了.”
南辰想了想.道:“多谢公子.只是卿姑娘情绪还很不稳定.公子小心.”
古殁情的嘴角扯出笑意.看着蜷在角落里的女子.这哪里是我沉谙城人见人怕的副门主.分明就是个脆弱的孩子.这样的人.还能伤害谁.
慢慢走近她.见她正在昏睡.即便是睡梦中.依旧不肯放松自己.双手抱着膝盖.瑟瑟地蜷在墙角.头触着冰冷的墙壁.越发惹人怜惜.
古殁情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掰开紧握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该是吃了安神的药.卿莫鸢只是微微发出了些声音.便再也沒有动作.
古殁情静静凝视着她被长发遮挡的脸.只是轻轻一碰.她便抗拒地往自己的怀里缩.他不敢再动.只是用双手将她抱得更紧.
身子永远都这么凉.怎么都捂不热.却还是不肯卸下铠甲.不敢靠近任何的温暖.她永远都像一只刺猬.不愿让人接近.
缠满了纱布的手指很不灵活.僵硬地躺在他的掌心.他不敢乱碰.明明都这么痛了.刚刚还要死死抱着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