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式化我们的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薛醉宁沒有想到.他还会记得那个疯狂的夜晚.她在酒后清醒时.在他掌心流泪写下的字.她脸顿时红成火烧云.他当时不是应该睡着了吗.
她看一眼他.却发现他倦乏的表情已经沉入梦乡.
他身体自里而外渗着一股寒凉之意.总是睡不热一样.他收紧手臂揽住她.怀里的小女人软软的热热的.是他唯一的温暖的來源.她强忍着抽噎.肩膀轻轻颤着.他轻抚她.不知不觉又朦胧睡去.
次日薛醉宁模模糊糊听到说话声.醒了过來.发觉自己正窝在陆淮宁怀里.背后苏翼和梁非离正在说什么.她回头一看.正对上他们的目光.脸倏地红得能滴血.梁非离对她笑了笑.“下來吧.要给他输液了.”
薛醉宁赶紧的起身.陆淮宁的手臂却紧了紧.眼睛沒有睁开.睡得糊里糊涂.只喃喃道.“别走……”
“我在你旁边.好不好.你先输液……”
他身体虚弱.手臂很快被拨开.她抚着皱巴巴的衣服跳下床.他又咕哝了两句.沉沉睡去.
情况还不太明朗.即使苏翼这样喜欢胡扯的人也沒心思取笑.众人吃了早饭.等医生又來检查了一番.听说病情沒有恶化.稍稍放了点心.薛醉宁拉着医生问.“他不会再出什么问題了吧.这样下去.应该能好吧.”
医生道.“病情控制住了.但是还要观察.毕竟……还沒发现明显好转的迹象.请让病人情绪稳定.这段时间尽量迁就着他.心情愉悦有利于恢复.”
薛醉宁连连点头.众人见陆淮宁脸上浮出了淡淡的血色.想來是好些了.又见薛醉宁在.料想他不至于郁郁寡欢.由于各自都是忙人.这两日又扔下不少工作.便纷纷回去处理.叮嘱薛醉宁随时告诉他们陆淮宁的情况.
陆淮宁睡到中午又醒了.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笑.她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亲.伸手在他脸颊上摸了下.觉得黏黏的.便去接了盆热水.浸湿了毛巾.细细的给他擦拭.他脸上的轮廓依然那样完美.刀削斧凿一样立体.阳刚中又透出一丝柔情.她记起昨天看到他时他苍白憔悴的样子.不由得怔了.毛巾在他脸上來回擦拭了许多次.他也不提醒.就温和地看着她.良久.淡笑道.“要擦破皮了.”
她回过神.发觉手上的毛巾已经凉了.羞红了脸立刻起身去换了盆热水过來.把窗户关上免得五月的风吹进來凉着他了.她轻轻解开他病号服的扣子.拿毛巾缓缓擦去他身上的冷汗.又叫护士拿了套新的进來给他换上.他任由她摆弄.只觉得她指尖滑过身体的时候仿佛天使的羽毛轻轻拂过.让他觉得沉重的身体轻巧了不少.心里顿时漫出无尽的温柔.
他身体虚弱.即使他努力配合.为了给他换衣服她也费了不少劲.一切完事的时候.她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他倚在床上看着她.此时的她头发有些凌乱毛糙.脸色发白.眼睛由于哭泣而浮肿.衣服也皱巴巴的.可是他就觉得她可爱得要命.目光定在她脸上怎么也舍不得移开.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低问.“怎么了.我……我有什么问題吗.”
“让我好好看看.”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想努力从她今日的容颜中看出往日的熟悉.其实.他笑.她的变.终究是沒有变.隔了一会儿.由于药物和虚弱.他又沉入睡眠之中.
再次醒來的时候.陆淮宁睁眼.发觉陆老夫人坐在床边.而薛醉宁不在.短暂怔忡了一会儿.问道.“奶奶.她在哪儿.”
陆老夫人表情一僵.解释道.“你又睡了十个小时.她担心得要命.一直沒吃东西.刚才楚辞把她带走去吃饭了.”
陆淮宁心绪方定.陆老夫人叹息.“你关心下自己.行不.”
“我真睡了这么久.”
“能有假.”
陆淮宁沉默片刻.又问.“身体真的熬不下去了.”
陆老夫人皱眉.握紧他的手道.“别胡说.什么熬不下去.稳定下來就有转机.已经止住血了.好好调养.应该沒什么事.你……你用的药物的副作用会致人嗜睡.再说.失血那么多.贫血和虚弱.精神也不会好.你别瞎想.好好的.该治疗治疗.该睡觉睡觉.什么事都别操心.听见沒有.”
陆淮宁静静一笑.“也是……我几个月都沒好好睡过了.”
陆老夫人只觉心酸.“你何必这样.身体是自己的.你出事.让我们怎么办.就不想想家里人.那孩子到现在还是对我一口一个老夫人的称呼.想來不是我们陆家不愿让他认祖归宗.而是人家看不上我们啊.”
“奶奶.这秘密如果不是我提起.大概他会让我瞒一辈子.楚辞对陆家总是若有若无的疏离.哪怕是在公司.即使只有我和他独处.他也从不会泄露情绪丝毫.想來是习惯了.”陆淮宁从十三岁那一年知道这个秘密起.就学会了默默隐忍.接受.陆政勋貌合神离的婚姻下会有这样的产物.确实是不足为奇.
他精神萎顿.说了一会儿便又开始发晕.断断续续和陆老夫人再说了一些往事.便阖目休息.却总是忍着不想入睡.
而另一处餐厅内.俩人点了餐.然后就是静坐无言.
薛醉宁看着此时已然换了身份的楚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良久.却是对方先开了口.“这几年过得好吗.”
好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吧.只不过是寂寞了四年而已.
薛醉宁礼貌地笑着点点头.“还行吧.”她的指尖捏着杯柄.踌躇中.终是抬眸开了口.“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回到陆家.”
“陆家.”楚辞一笑.“我从來就不姓陆.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薛醉宁眼底闪过几丝不解.却听见他呷一口茶.悠悠道.“这几年來一直在为工作卖命.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怎样的.或许等他身体康复.我也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偷偷懒了.整天和钱打交道.我都感觉自己快成人民币了.”
薛醉宁囧.她尴尬一笑对上他的眼神.暗暗吐舌.如果按照他的逻辑.这四年來她几乎只和红酒打交道.自己不是该成一滩液体了.
“其实这几年.你和他之间的风风雨雨我一直都看在眼里.你知道吗.当我看到当年他用那种手段來报复所谓的第三者时.我唯一庆幸的是我和我的母亲选择了远离陆家.”
薛醉宁似乎忽然读懂了这个男人的心思.他这么多年隐藏自己的光芒.隐瞒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陆家的血液.大概也是出于保护自己的亲人吧.陆家门槛甚高.连钟漪兰.陆政勋唯一的爱人都无法入主.更何况是一个寻常女人.可是她看得出.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却把她的儿子教育得很好.
“楚先生.你真的值得我佩服.”她看着他.一个男人能够在这样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保持自己的清醒与冷静.着实不易.
楚辞淡淡一笑.自己原本就不是正常婚姻的产物.自己的母亲.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女子.只是因为一手绝妙的钢琴而错误地邂逅了那个男人.直到五年前.知道钟漪兰的存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在那段感情里.扮演的只是一个寄存思念的替代品.
薛醉宁看着他唇角勾起的那抹凄然笑意.心底荡起涟漪.“楚先生.你怎么了.”
楚辞摇头.“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他不欲多做解释.转开了话題.“当年盛天失火.你误闯火场.其实那时候你就已经承认你爱上他了吧.”
薛醉宁脸一红.听见他继续道.“既然把心交了出去.就不要再相互折磨.这四年來.看得出.他一直活在自责中.对你们的母亲.他是无法再弥补的遗憾.对你.他是爱到伤.他现在的身体.很大程度上.或许是他觉得只有折磨自己.才会好过一些.”
圆润的指甲倏地陷入肉中.尖锐的痛从掌心一点点蔓开.窒息般地席卷了她的心底.这四年來.折磨的又岂止是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病房紧闭的门被打开.薛醉宁走了进來.陆淮宁睁开眼.对她伸出手.她向陆老夫人问了好.坐过來被他拉住.他见她眼睛还是红红的.柔声道.“又哭过.”
薛醉宁想起他昏睡不醒的样子.又想起餐厅里楚辞的那番话.食不知味.心里一阵酸楚.却听见他宽慰道.“我只是很累.刚才睡得沉.只是补觉.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也沒怎么出血了.别操心.”
她点头.感觉到他手心已经有了薄薄的暖意.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只是眼底依然盛着满满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