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粟,你怎么跑江南来了?”
朱长勇疾步走了过去,大笑着向背手站在屋檐下的一个中年军官冲了过去,中年军官一巴掌拍在朱长勇的右手掌上,大笑起来:“小子,不错嘛,还能够认得出我来。”
中年军官正是贺瑾的舅舅粟战军。
“行了,小粟,咱们进去接着喝酒,可是你说的这小子的酒量不错的。”龚兴才哈哈大笑着拍了一下朱长勇的肩膀,亲昵地搂着朱长勇的肩膀往里走:“小朱,你今天若是能够把这小子放翻了,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行了,老龚,别说这小子一个人就是加上你,我一个人挑你们两个人也没问题。”粟战军哈哈大笑,也搭着朱长勇的肩膀往里走去。
邓超凡一脸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的不亚于十二级地震,他并不知道龚书记的战友什么来头,不过,看龚书记今天这幅架势,定然来头不少,而朱长勇居然跟龚书记的客人如此热络,这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原以为龚书记是借着这个机会向朱长勇表示亲近之意,目的自然是让朱长勇在龚书记和卢省长之间牵线搭桥,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了,还好刚刚自己表现得还算是不错,礼节周到,并没有因为朱长勇只是个副科长而有所怠慢了。
武陵酒店。
方如海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经过两个小时的休息,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孙毅成中午就跟他说过了,下午武陵市委副书记鲁程要跟他见面。
走出房门,方如海下意识地向对面房间看了一眼,朱长勇这小子难道还没起来,恰好楼道里值班的服务员走过来,方如海招了招手,女服务员小跑着过来:“领导,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住在我对面的同事起来没有?”方如海伸手一指对面的房间,女服务员微笑着点点头:“他好像起来有一会儿了,市委龚书记的秘书亲自来接的人。”
“龚书记的秘书来了?”方如海一愣,龚兴才不见自己这个负责人,却让秘书亲自来接朱长勇,显然是私人性质的会面,没听说龚兴才跟朱明诚有交情呀?
“对,邓秘书在走廊里等了半个小时呢。”漂亮的女服务员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还问了邓秘书要不要去叫醒客人,他说不用,就在走廊里等。”
“好,我知道了。”
方如海摆摆手,心里有些不爽,尽管明白龚兴才此举并不是要刺激自己,而且相对来说武陵对于督查室还算是不错的了,市委秘书长亲自接待,市委副书记接见,比起他上次去延陵,负责接待的就是一个区区市委办分管督查室的副主任,市委领导连面都没露,倒好像延陵的市委领导比国家领导还忙一样。
龚兴才私下里接触朱长勇,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龚兴才有意向卢省长靠拢?方如海知道龚兴才是老省长周欢提拔起来的,周欢退休之后,龚兴才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据说原本省委同意的旅游开发的款子也一直没有批下来。
省委大院都有传这是卢省长在用这个款子逼龚兴才就范,也有人说财政厅原本就不掌握在卢省长手里,财政厅长甄宏伟是省委副书记梁正东的人,这是梁副书记在逼迫龚兴站队呢,方如海相信后一种可能性更高。
武陵市,绿春园农庄。
位于半山腰上,庄园里砌有游泳池,庄园的左侧区域栽种了很大一块地方的腊梅,虽然早已经凋谢,不过隐约还留有残香,右侧栽种着不知道名字的果树,不远处是的铁栅栏将整个庄园圈了起来。
粟战军的嘴唇上叼着颗香烟,双手背于身后,慢慢地在鹅暖石铺就的小道上踱步,朱长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老粟,你不在京城军区带你的兵,跑江南干什么来了?”朱长勇摸出一颗烟点燃吸了一口,目光看着远处的村庄正冒出了了炊烟,心里突然想起贺瑾来,小谨,你还好吗?
“我这次来江南是来观摩羊城军区摩步师的实弹演习的,顺道过来看一看老战友龚兴才,他以前跟我是一个团的。”
粟战军脚步一顿,从嘴上摘下香烟,食指在香烟上轻轻地一敲,回头看了一眼朱长勇,笑道:“本来,我还准备要去一趟白沙的,谨丫头让我去省军区走一趟,这丫头出国前一再叮嘱我,让我保证你的安全,说有人要对你不利。”
朱长勇一愣,苦笑一声:“这动静也闹得太大了吧,李平东前一阵还来了一趟白沙,今天你又来了,人家不过是随口说的场面话而已,她就变得草木皆兵了。”
“臭小子,谨丫头这是关心你呢。”粟战军瞪了朱长勇一眼,抬手将香烟塞进嘴里吸了一口:“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紧张一个人呢,你小子以后若是敢对她不好,天涯海角老子都不放过你!”
朱长勇嘿嘿一笑:“舅舅,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小谨的,这么好的女孩,我肯定会好好对她的。”
他的声音一顿:“对了,舅舅,我给小谨打了几次电话,她都没接,她这是去哪里了?”
虽然,朱长勇已经知道了贺瑾在出任务,不过,为了拉近跟粟战军之间的距离,他甚至故意重复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果然,粟战军听到朱长勇关心贺瑾,紧板着的脸慢慢地露出一丝笑容:“小谨现在是总参情报部的一个组的负责人,这一次另一个组的人手不够,就让小谨去帮忙,她也要借着这次机会去实践一下,虽然她的身手不错,不过,隐秘战线的斗争方式方法都不一样。”
“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之后,对她以后的工作会有很大的帮助。”朱长勇点了点头,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忧虑:“只不过,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粟战军脸上的神色凝重起来:“危险肯定会有的,不过,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毕竟这一次谨丫头只是去学习顺带帮忙,贺家和陆家都是堂堂正正在战场上打出来的威风,隐秘战线我们两家都没有力量,这一块让瑾丫头去操持起来,也是老人家的意思。”
他的声音一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情报工作在哪个年代都是非常重要,而这一块我们现在很缺乏,年青一代之中就只有瑾丫头有这个能力能把这幅担子挑起来了,所以,无论危险与否,这都是她必须承担起的责任。”
朱长勇闻言一愣,共和国短短几十年的历史,政坛上发生过几次翻天覆地的变局,如果情报工作能够抓在手里,自然可以相机而动,不能不说粟战军的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想起跟粟战军第一次会面,朱长勇心头一震,迅速抬起头看了一眼粟战军,颤声道:“舅舅,是不是小谨负伤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到这一步了?”
粟战军的双目之中闪过一抹寒芒,沉声道:“小子,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事事都要考虑在别人的前面,哪怕你只是比别人领先一步,你就比别人占领了先机,你就能多算计别人一步,你就多了一些胜算!”
朱长勇心头大吃一惊,想不到粟战军居然老谋深算到如此地步,眼前手捏香烟的粟战军,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拇食两指捏着香烟,小拇指微微张开,有如拈花一般,姿势颇有几分优雅,这一刻,在朱长勇的眼中,粟战军突然变了模样,刹那间,锋锐尽出,光芒毕露,一股凌厉的气息迎面扑来。
这时候,朱长勇才想起来贺瑾的外公也是著名的军事将领,论军事才能在天才辈出将星云集的共和国绝对能位列前十的主!
“咦,舅舅,怎么回事,我记得小谨的妈妈叫陆钰呀,怎么跟你不是一个姓呀,难道你们不是亲兄妹?”
朱长勇随后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贺瑾妈妈的时候,那个温文尔雅娴静如水的美丽女人,怎么就生了贺瑾出来,这两母女性子上相悖的地方太多了。
“臭小子,谁告诉你亲兄妹就必须同一个姓了?”粟战军伸手敲了一下朱长勇的脑袋,怒斥道:“我出生的时候,体弱,正碰上战争打到关键时候,算命的说我跟我老子相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送到别人家去抚养,改名换姓才能养大成人。”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也知道,那时候条件非常艰苦,小孩不能长大成人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我的母亲之前生的几个都夭折了,她就听了那算命的话非常害怕,加上战事紧急,就把我送到了一户姓粟的人家……”
“哦,原来是这样呀,那怎么现在姓也没有改回来?”
朱长勇有些奇怪地问,抬手将香烟塞进嘴里,心里一动,莫非粟战军跟陆老爷子两父子关系不睦?
“之前老头子说既然粟家养大了我,也没有后,就不同意我改姓,为这事儿我还跟老头子闹过几次。”
粟战军呵呵一笑,张嘴吐出一口浓烟,迅速消散在空气中,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想必也是这个原因,老头子对我有点意见吧,每每我要提拔了,他总是打压着我,所以,到今天贺建军都副大区了,我才是正师呀!”
“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没有道理的,运气不一定总在你这边。”粟战军呵呵一笑,夹着香烟的手指一伸,指了指身后的山庄:“就好像老龚一样,转业回来的时候,是安排最好的,也很得领导赏识,现在周欢一退,他的日子就非常难过了。”
朱长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明白了粟战军的意思。
“粟战军,小朱,过来吃饭了。”
远处响起了龚兴才的大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