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天戈更沒有告诉她.在联系不到夜婴宁的这段时间里.他心急如焚.甚至在脑子里想象出无数种可怕的后果.怕她生病.又怕她出了意外.
见她平安无事.他松了一口气.这才顾得上疑惑:她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印象里.夜婴宁从不曾对他示弱.每每心硬嘴硬地一个人扛到最后.
车内的暖风开得很足.也沒有放音乐.异常的安静.早在两人坐稳之后.宠天戈就放下了前后车座的隔板.不大的封闭空间里.两人呼吸可闻.
夜婴宁早已沒有了将整件事的來龙去脉都与他讲述一遍的力气.与其只言片语.倒不如沉默以对.反正.宠天戈若真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一定必须非要通过她本人.
她极其疲惫.低垂着双眼.细长冰凉的手指一点点缠紧了身下进口的羊毛坐垫边缘的流苏.
“行了.两只小手别到处乱抓.这毯子很贵的.扯坏了你來赔.”
宠天戈看出夜婴宁的心情十分低落.不禁出声故意逗她.抬起手來.请轻拍了她一下.
沒想到.这一拍.倒是将她隐忍了大半天的眼泪给逗了出來.
夜婴宁一哭就停不下來.起初.她还能坐得端正.到后來已歪斜向车窗一边.蜷缩起瑟瑟发抖的身体.
她的睡裙一直垂到脚踝上.白色的亚麻布料枯萎如墓地前的花儿.平日里柔顺的长发此刻乱蓬蓬.随着呼吸轻|颤.一下.又一下.好似缠绕着的藤蔓.
不停抽噎.她倔强地自嘲道:“我赔不起还不行吗.你最有钱.我们都是穷人.”
夜婴宁边说边伸手去推他.呼吸里满满的都是从宠天戈身上传來的烟草和酒精的味道.正是春节.他少不得从早到晚的应酬.尤其今年的形势非常.宠家的老爷子身体不好.差不多也就该退了.全家上下要办的事情都要抓紧.
毕竟.政界向來都是.人走茶凉.人退客稀.
宠天戈失笑.实在不明白她怎么就冒出來这么一句.一时间劝也不是.骂也不是.
恍惚间.窗外已经飘起了细小的雪花儿.
他扭头瞥了几眼.莫名地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隐隐烦躁起來婚期愈來愈近.想瞒也快瞒不住了.
想了想.宠天戈伸出手.轻轻揽过了夜婴宁.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
“哭什么.我最烦女人哭.”
说罢.他弯起了薄薄的嘴角.俯近时.一双眼笑得眯细了.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轻声低语.
她泛起薄怒.一把攥起宠天戈的手.按得紧紧.斥道:“谁哭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我只是眯了眼.迷了心.”
他正色.凝视着夜婴宁逞强的表情.一双眼犹如无底深洞.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手心细细拂过她纤细的腕骨.宠天戈故意继续逗她:“过年还这么瘦.你对得起那些摆上桌的鸡鸭鱼肉吗.”
这么冷的笑话.根本叫人笑不出來.
她掀起眼皮.上面还黏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这一眨眼.纷纷落下.扑簌簌如窗外雪花.
“你带我去哪儿.”
夜婴宁愣了愣.才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事情.她现在若说是蓬头垢面也毫不过分.这副鬼样子怎么能见人
“这个时候才问我.我要是说我打算把你卖了.你还能马上推门就跳车不成.”
宠天戈分明是六月天孩儿面的性格.上一秒还阴沉着.这一秒已经阳光灿烂.似乎心情大好起來.他挑挑眉.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
她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可心里也明白.这个男人总不会害她才对.莫名地对他有着满满的信赖.
“行了.发泄一下.咱们干什么去.吃饭还是看电影.”
他一边问着一边看了一眼时间.正是下午三四点.喝喝下午茶也算应景儿.
她啼笑皆非.沉思了几秒.平静道:“我就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
宠天戈选的地方也沒有什么心意.还是总统套.只是换了一间位置稍微偏僻的酒店.
他常年包下.自然无需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等他通过了指纹锁.从电梯里出來的时候.看清眼前.他整个人才愣了一下.
客厅里红男绿女.坐了十來个.正在喝酒跳舞.好不热闹.
为首一个年轻男人.见到贸然出现的宠天戈.脸色当即就变得惨白如纸.口中结结巴巴道:“表、表哥.你、你怎么來了……”
再见到站在他身边的夜婴宁.男人更是目光一闪.瑟缩了一下.不自主地后退两步.
音乐骤然而止.所有人的动作全都定格.众人先是看向宠天戈和夜婴宁.然后.便不约而同地全都神情萧瑟下來.偷眼觑向坐在沙发中间的漂亮女人傅锦凉.
“如果沒记错.这是我的房间吧.”
宠天戈微微松了松领带.摘下來.随手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然后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不咸不淡道:“乌烟瘴气.”
只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让一群人的心全都高高提了起來.
“我们小学同学聚会.时间约得晚了一些.就沒订到场子.你知道的.一到春节.档次高一些的酒店全都爆满.”
傅锦凉站起身來.几步迎过來.
闻言.之前喊宠天戈“表哥”的年轻人也频频点头.连声道:“是啊是啊.表哥.您别生气.我们这就走……”
他是宠天戈母亲家里那边的亲戚.比宠天戈小了几岁.论纨绔.在中海根本算不上人物.却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典型.
一边说.他一边用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宠天戈的神色表情.生怕激怒对方.
“小学同学.呵.不错.倒是我打扰你们了.要不.你们继续.”
宠天戈并沒有露出不悦之色.但淡淡的语气已经足以证明他此刻的厌烦.尤其.是站在面前的傅锦凉脸上那似笑非笑.看好戏的表情.
这女人分明是故意的.
下午的时候.他在酒桌上走得那么急.一定有好事者前去通风报信.傅锦凉坐上宠家儿媳这个位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前來巴结讨好的人自然数不胜数.甚至有人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大房收拾小三的火爆戏码.
“怎么敢.鸠占鹊巢的事情我们不敢做.反正也玩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换个场子再继续吧.走了走了.翻台去.我请.”
傅锦凉径直回身.伸手取过自己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扬扬手朝众人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