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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另一个阴谋

    这些活人的特征.他愈发向往起來.本來对冰冷的亡灵之体无甚介怀.如今却感到一阵阵寒意.仿佛活人被冰雾死死缠绕.挥之不去.永世不散.

    难道.他就这样守着荒凉的荒古殿.独自度过无尽的漫长岁月么.任那人世岁岁容枯.悲观喜乐.他却如同怪物似的.不生不灭.却又无所依托.

    如今他更希望自己尚且活着.无论怎样生存.至少颜色是多彩的.而不仅仅只是黑白.倘若活着.他是不是多了一分争取那份爱的机会.而如今他是阴司宰.她是无法转世的异域身.他们不正好相配么.

    他一个激灵: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邵柯梵凭什么要永远霸占着她.他要争取他爱的.应该属于他的.最符合他的.而木简歆.这三个条件皆满足.

    宝座上的黑衣阴司宰眼中一时复杂莫测.双手对合.缓缓引开虚幻凝成的微观之镜.简歆正合着黄衫.躺在寝房的大床上午睡.面容恬静.秀发整齐地搭在胸前.丝毫不乱.双手交叉.覆在小腹上.当又是在藏书房睡着了.被那人抱回床上.好好安顿的.

    那样的场景他见过无数次了.简歆手捧书卷.开始专心致志.兴致盎然.而后眼皮开始下垂.半闭又开.想要投入终究力不从心.最终眼睛重重地阖上.身子屈服地趴到了书桌上.书卷或被紧紧压住.或掉落在地.要么折了页.要么沾了尘土.

    那正在处理上疏的人会很快察觉.轻步走进藏书房.将书捡起.小心地抱起她.施展隐身术到寝房.将她放到床上.有时静静地凝视她很久才离开.

    他又恨又嫉妒.无数次幻想将那人打得魂飞魄散的场景.却宥于规定不敢越轨.终究是将涌上心头的怨气逼回腹中.然而.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仿佛一双藏在夜间的眼睛.锁定目标.不断寻找机会.

    微观之镜中的场景不断移换.经过王宫大臣的宫殿府邸.那些臣将皆是邵柯梵精心挑选出來的栋梁之才.私下也是规矩得很.几乎都将心放在了国事上.或阅卷.或书写.或在方桌上布军阵.偶有一两个整日作乐的.面容已呈败色.除了纵欲过度所致外.竟有中毒的迹象.该是邵柯梵无心再留这类人.暗自下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除去.以颓靡为由.不留丝毫痕迹.

    邵柯梵.天下还是你最毒呵.

    绝彻冷冷地盯着微观之镜.倒不是可怜那一两个将死之人.只觉得自己对那人的心狠手辣感到极端的厌恶和仇恨.是由于正因为如此.他才惨淡地离开人世.所有算计一场空的缘故罢.

    场景再度移换.经过一处宫殿时他心一颤.念了一个决将空间定格下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坐在婕琉殿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百无聊赖地凝视着院门外的虚空.黑亮的眸子落落寡合.

    子渊.他的儿子.他怎么就忘记了.出关以后.之于阳世.他所执念的.一面是壮志未酬.一面是深爱的女子.竟连亲生骨肉都忘记了.

    他的手不经意间一抖.目光死死地盯着微观镜中的儿子.三年不见.他竟长大了这么多.身量高了不少.柔软及腰的头发高高束起.原先圆润的小脸瘦了些.有了些许的棱角.却也稚嫩得令人生怜.

    然而.那双眸子却是郁郁寡欢的.那张脸却是憔悴的.似乎在强烈地希冀着什么.

    瞬间恍然大悟.子渊是在等待他的父母.却不知他们双双触犯了禁忌.正在炼狱火城接受惩罚.他怀着满腔希望.却一直要作无望的等待.

    大殿门口.站着两名粉衣婢女.然而.他却看出两人均是身怀上乘武功的高手.她们正一脸警惕地盯着院中的小人儿.目光不移丝毫.

    绝彻眉头一皱.很快便明白过來.子渊身上留着王室血液.邵柯梵定要让他成长为对王位沒有任何威胁的傀儡.如此毒辣.就连无辜的孩子也不放过.

    拳头缓缓攥紧.他的儿子.昭涟死后.便是天天这样度过的么.沒有人呵护关心.整日被禁锢在冷清的宫殿中.在监视下生活.简直就是沒有自由的俘虏.

    那颗虚无的心隐隐作痛.阴司宰不忍再看.便将微观之镜点散了.闭上眼睛.苍白修长的手按上眉心.轻轻揉动.

    邵柯梵.邵柯梵.本尊倒是要看你为所欲为到几时.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阴司宰霍然睁开眼睛.僵冷淡淡的眸子瞬间凌厉夺目.将深处冷灼灼的光芒悉数释放了出來.覆在宽大扶手上的左手手指扣紧扶手边缘.半透明的青筋鼓起.因为沒有了血液.青筋变成空空的管子.仿佛是冷风嗖嗖而过的通道.

    倘若说.他已是亡灵之体.且成了地狱的阴司宰.当放下爱恨情仇.让一切烟消云散.为了木简歆和过去的仇恨不肯善罢甘休显得执拗和幼稚了些.那么.子渊为他添了一个充足的理由.他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除掉邵柯梵之后.他未完成的夙愿.可以交到子渊身上.他欲得到的女子也可轻而易举地拥有.哪怕她不愿意也由不得她选择.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然而.阴司宰不能干涉人间事务.他得瞒过上天和阴界的眼睛.待寻到合适的理由.恐怕邵柯梵连磕头求饶也來不及了罢.

    阴司宰的嘴角扬到了最大弧度.阴冷的笑声在腹腔中飘荡來去.“呵呵呵……”

    岁月若白驹过隙.转眼间.已蹉跎到二十三年华.算计从未得逞.爱情从來不如意.她拥有的.仍旧是鹰之从未增减的三百万平方千米土地.丹成逝去.与祭尘之间的纠葛.无论如何也见不得阳光.

    历任鹰之国君.大约在成年后的两年便已成婚.而她却独自熬到了二十三岁.本决定了与丹成共结连理.然而.他却为了一份盛大的见面礼.就那样凄凉地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一纱袋干枯的零双花.

    鹰之与苍腾战争之后.不断有臣将暗示她已到了遴选王夫的时刻.当开枝散叶.以成后代大业.半年前.离丹成逝去差不多已有两年的光景.痛苦沉到心底.不再轻易泛起.她开始在王公大臣中观察合适的人选.却不料在坟场遇到了祭尘.从此与他好一番纠缠.成亲一事被搁置在了一旁.

    今日早朝.仿佛是无法再忍受似的.竟有大臣明目张胆地提了出來.言词恳切.客气中沒有商量的余地.赢得一片应和声.诸位大臣纷纷出列.以国家利益、王室力量为中心.指点利弊.委婉劝诫.暗中施压.她不得不立下承诺.一个月内尽快完婚.

    坟墓一事尚未得到圆满解决.选择王夫又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題.鹰之国君斜倚在软榻上.以手支颐.眉眼间烦躁隐现.思绪翻涌.许久不停歇.脸却愈加恹恹.她实在累了.

    两个身影反复交替浮现在脑海中.丹成儒雅.一双眸子温顺柔情.祭尘冷酷.内心热情似火.最后组合成一张模糊的脸.看不真切.她双目半合又闭.头脑逐渐混沌起來.支住下颌的手宛若柱子轰然倒塌.身体重重地落到软榻上.逐渐睡去了.

    宛葭小心地上前去.俯下身.将凌乱地堆在一侧的丝绒锦被盖在郑笑寒的身上.又退后几步.眼睑低垂.僵僵地站立.眸中却微漾着某种复杂的神色.关于郑笑寒承诺遴选王夫的事.她已一纸书信送往苍腾.等待着大师兄的打算.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抬起眼睛.看向软榻上酣睡过去的清丽佳人.目光泛起浓郁的杀意.掌心逐渐凝聚起一团炽热的元气.然而.考量再三.终究将内力收回体内.郑笑寒软榻和宝座布置有许多灵活敏捷的机关.只要感受到半分压迫力逼來.便会在瞬间发射出无数煨毒的短箭.并延伸出两瓣花朵似的玄铁.罩住中间的人.紧紧咬合在一起.

    玄花内部的人毫发无损.意图偷袭的人已成为一堆腐肉.并且.无论采取什么方式.皆毫无半点成功的可能.她自然不会傻到白白陪上自己的性命.却什么也得不到.

    邵柯梵将信拆开.匆匆一目扫过.手不经意间微微用力.信纸自中部撕裂成两半.

    他眸中星辰之光烁烁闪耀.却是泛着冰凉的冷意:总算等到这一天了.史凯蒙果然沒有让他失望.

    在端泓殿上大胆要求郑笑寒及早成婚的.便是他刚开始即位时派赴鹰之的内应之一.被鹰之封为协办大学士.官居正一品文职.就连鹰之前任国君郑关秋都沒有察觉到此人有丝毫异样.更不用说后來即位的郑笑寒了.那是一颗扎到极深处.隐藏得最好的钉子.

    郑笑寒无法与祭尘在一起.那么祭尘一定在考虑范围之外.既是如此.按照惯例.遴选王夫的方式应该与藩王争夺王位一样罢.毕竟郑笑寒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挑一个武功和谋略平庸的人作王夫的.只要从这方面入手.便可在郑笑寒枕边安插一枚棋子.由他操纵棋盘的情势和布局.

    鹰之五名藩王战死荒原之后.鹰之王室要说得上对他有所威胁.便仅有郑笑寒和杨永清了.经过灭昼和方修三个夜晚的忙碌.十三万坟墓的上方罩上了一个虚幻宽广的结界.边缘上贴了透明的噬灵符.她不动.则他不动.否则恶灵悉数灰飞烟灭.鹰之武卫队士兵每人力量扩增强十倍的忧虑不复存在.

    至于石基篷屋中那些以平民身份掩饰的士兵.虽数量在不断增长.但加上正牌军队.却不到苍腾武卫队人数的四分之一.五年之内不足以成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