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荒凉的宫殿.里面杂草丛生.阴气阵阵.里面的空间很大.可以想象它曾经多么繁华.凉亭里摆放着一把古筝.古筝的样式奇特.上面雕刻着一个凤形图案.可惜沒有一个识货的人.否则一定能够认出这把古筝就是传说中的凤霞魔筝.
名震天下的第一古筝居然被摆放在这样一个荒殿.如果被那些爱筝如痴的琴师们知道.一定愿意冒着被灭九族的危险赶过來解救这把古筝.
公冶晨轻柔地抚过这把古筝.坐在石柱上泼动它的琴弦.柔美的曲调从公冶晟的手指间传出來.以他的个性.就算要弹曲子.也应该弹铿锵有力的战曲.而不是柔和的靡靡之音.今夜的公冶晨真是本人吗.莫不是鬼上身了吧.
事实上.只有少数人知道面前的公冶晟变化如此大的原因.每年的今天.他肯定会坐在这座荒殿里拨动古筝.弹一些柔美忧伤的曲子.
于是宫中有一个传言.每年的今天会闹鬼.地点就是荒废了许久的梅仙宫.
既然是梅仙宫.那么这里必定有梅树.事实上这里不但有梅树.而且数量不少.尽管这座宫殿已经荒废了许久.但是这片梅林仍然健康地成长着.仿佛在等待着主人归來.钥王府的梅树就是从这里移摘过去的.
“王爷.你來了.”一个老太监打着灯笼走过來.朝公冶晟笑道.老太监是驼背.瞎了一只眼睛.已经老得不成样子.
“你把梅林照顾得很好.”公冶晟淡道:“你有什么心愿.本王可以满足你.”
“老奴从小就入宫.家中亲人早就不在.世间沒有什么东西值得老奴留恋.老奴只有一个要求.假如老奴死了.恳求王爷派人细心地照料梅仙宫.老奴死也瞑目了.”
“本王准了.”公冶晟淡淡地说道.“这里是姨娘居住的宫殿.本王不允许任何人糟蹋这里.”
“老奴替梅妃娘娘谢过王爷.”老太监跪在地上嗑了几个响头.向公冶晟打了一声招呼.便提着灯笼走了.
梅妃是先皇宠妃.也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妹.二十几年前.梅妃涉嫌毒害当时的另一位宠妃.被皇帝赐了毒酒.此事是宫中禁忌.无人敢提.
公冶晟偷偷祭奠梅妃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只是大家沒有戳穿而已.据说幼时的公冶晟极其喜欢梅妃.经常留连梅仙宫.沒有想到事隔多年.他居然还沒有忘情.如此看來.冷面冷心冷情的公冶晟并不是那么冷血.
刚才公冶晟拒绝了皇帝的留宿邀请.婉言提出想要回府的想法.他连夜赶回钥王府.潜退下人.走向每年的今天必须去的老地方.
此时此刻.梅林的石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而且全是素菜.管家深知公冶晟的习惯.一改好管家的形象.只要公冶晟不吩咐他.他就藏在暗处不出來打扰他.他知道现在的公冶晟只想一个人呆着.不需要别人伺候.
在诺大的梅林里.只有公冶晟一个人望着月亮发呆.独斟独饮.独自思念着那个在月下跳舞的女人.
这是他心中的秘密.沒有人能够成为他的倾听人.他是钥王爷.天生不信任任何人.天生我行我素.仇家遍布天下.这样的他不需要软肋.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脆弱.
咔嚓.暗处传來一阵脆响.公冶晟心中一冷.杀气外泄.冷冷地看着传出声音的方向.
“谁.”饮了几杯酒的公冶晟并沒有迷失神智.他把暗处的一切掌握在手心.放下酒杯.冷道:“你是自己出來.还是让本王‘请’你出來.”
暗处.苏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悲叹自己的衰运.她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总是遇见这个衷神.惹不起他.连躲也躲不起吗.
她暂时居住在梅林.刚才出來散散心.欣赏夜景.难得安静几天.她当然要抓紧时间享受这样难得的安宁.哪里会想到公冶晟半夜三更逛梅林.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难道他以为自己是聊斋里的男主角.半夜过來私会梅妖不成.
苏晨明白公冶晟的实力.知道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站出來.看着月光下公冶晟阴晴不定的容颜.苏晨暗自诅咒这厮饮开水噎死.喝酒醉死.走路摔死等等.
“又是你.”看见苏晨.公冶晟眼神复杂.淡淡地撇过头去.
公冶晟平静的反应让苏晨百思不得其解.她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半天沒有等到他接下來的反应.有些疑惑他今天的反常.如果换作平时.就算他不会打打杀杀.至少也得辱骂交加吧.难道他今天吃错药了.
看來今天运气不错.碰上公冶晟心情好的时候.她还是趁机回去休息.不要和一个疯子过不去.
苏晨转过身.准备远离这个不安定因素.踏出几步.公冶晟的声音从身后传來.
“坐下.陪我喝几杯.”公冶晟看着苏晨的背影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谁陪他都好.他只想有人转移他的注意力.
苏晨皱眉.不满地暗自嘀咕.凭什么陪他喝酒.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切.身上的伤口还沒有消失.他以为可以磨灭这段时间的伤害吗.如果不是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她的尖刀已经刺过去了.哪里还有精力在这里和他叽叽歪歪.
苏晨这样想着.也这样做.她与公冶晟之间的梁子大了.怎么可能给他面子.
砰.看见苏晨别扭的模样.公冶晟神色不满.狠狠地摔了一个酒杯.他锐利地看着苏晨的背影.冷道:“让你陪酒就这么难吗.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苏晨转过身.促狭地打量着喝高了的公冶晟.淡道:“亲爱的钥王爷.你倒说说看.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你的**.你的药材.还是你的王妃.”
“你是本王的人.本王让你生你便可以生.本王让你死.你就只能死.明白吗.”公冶晟靠近苏晨.握着酒壶.迷醉地说道.“曾经有一个女人.她深深地爱上了一个男人.她的人生因为男人而存在.男人让她活着.她便活下來.直到有一天.男人不需要她了.认为她沒有利用价值了.她沒有让男人为难.找了一个地方自行了断.她可以做到.你为什么做不到.”
“因为我沒有她这么愚蠢.她是一个愚蠢的女人.”苏晨无情地说道.“你凭什么要求我.神经病.”莫名其妙提什么女人.难道在公冶晟的眼里.这个世间还有能够打动他的女人.真不明白是哪个可悲的女人入了他的眼.简直是灾难.
“该死的.谁允许你这样说她.”公冶晟愤怒地说道.“你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这个愚蠢的女人.”
公冶晟确实喝高了.按理说.他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早就习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生活.沒有道理如此容易喝醉.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他此时确实意识不清.
或许让他沉醉的东西不是酒.而是他的心.他的心痛了.伤了.所以宁可醉了.
苏晨很好奇那个让公冶晟如此维护的女人是谁.说实话.还是有一点小嫉妒.毕竟这个无情的男人对她并不温柔.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老公.却当着老婆的面称赞其他女人.心里当然不舒服.
公冶晟抬起苏晨的下巴.突然双眼昏花.面前的容颜慢慢地产生变化.形成他记忆中的样子.他心中一恸.眸孔紧缩.脸色变得苍白.握着酒杯的手松开.酒杯哗一下落在地面上变成粉末.
他后退几步.先是神色惊慌.接着恢复平静.最后哈哈大笑.就像疯了一般.苏晨避开他的碰触.试探地唤了他几声.他沒有回应.苏晨暗骂一声.打算悄悄地退走.
公冶晟笑声不断.越來越疯狂.端起酒壶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苏晨回头看着他.无语地摇摇头.讥笑他也有这样的苦痛.难得看见他如此失态的模样.苏晨开始舍不得放弃如此精彩的戏码.她停下脚步.淡淡地看着他癫狂的模样.
石桌上摆放了许多美酒.公冶晟一瓶接着一瓶饮用.沒有节制.苏晨突然发现今天晚上的月色很美.这是她重生后看见过的最美的月色.
她坐在石桌前.端起其中一壶美酒.慢慢地品尝着.她不像公冶晟那个粗人.居然糟蹋这么美妙的好酒.真是牛嚼牡丹.好不粗俗.
苏晨看着公冶晟摇摇晃晃的身子.仍然不相信他真的喝醉了.尽管对公冶晟了解不深.但是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厌杯的人.
公冶晟今夜的举动特别奇怪.一会儿癫狂.一会儿安静.此时.他抽出腰间的宝剑舞动着.高唱一首豪迈的好诗.他的剑舞真是不错.让苏晨好不羡慕.如果她拥有内力.也想练习剑法.成为一位真正的女侠客.
“母妃……”公冶晟放下宝剑.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上.颤声说道:“母妃.儿臣一定会为你报仇.”
苏晨饮酒的动作慢了半拍.她惊讶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喃喃自语道:“母妃.不是母后吗.”
“你听见了什么.”公冶晟放大的俊颜出现在苏晨的面前.害得她受了惊吓.包在嘴里的酒噗一声喷在他的脸上.“咳咳……”
公冶晟被溅了满脸的酒渍.看上去好不狼狈.他恼怒地看着苏晨.冷哼道:“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糟蹋了最好的美酒.”
苏晨擦拭嘴角的酒渍.撇撇嘴.耻笑道:“与你糟蹋的好酒相比.我已经很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