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方长武低着头,已经不知道多少回了,为了他们母女这样低三下四的求人。
“你不会以为这事就这样算了吧。”方长文气得将茶杯摔到桌上。自己腆着老脸到处求人的帐,被人无端申斥的帐,不会天真的以为就这样算了吧。
“爹让我一切听大哥的吩咐。”方长武头垂得更低了。
“你的娘子女儿都是天生的惹事儿精,我们方家庙小,谁也不敢再留他们。”方长文看弟弟老实的模样,实在是恨铁不成钢。若在家振了夫纲,他们何至与敢这样胆大包天的行事。
“大哥……”方长武声带哀求。却见大哥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
“也不要说我们不近人情,休妻再将三丫头远远嫁了,我们还是兄弟。”
“大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求求你,娘子她虽然行事不妥当,可实在是……”
面对弟弟的恳求,方长文摇头,这种时候还不肯悔改,只得道“那就……只能分家,你们自去单过,以后你女儿愿意作妾也好,干什么也好,都与我们无干。”
父母还在,大哥二哥四弟都不分家,唯将他分出去……
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脸色灰败,喃喃道“我,我,我……分,家。”
“知道了,族里会有人过来,我会也写信给爹,你们打算回榆林还是留在京城,自己做好准备吧。”方长文与他已没有好谈的,端了茶送客。
就是亲兄弟,分了家也是两家人,愿意干什么都碍不到他身上。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三房商量的结果是留在京城,有大姐在,谋个差事不成问题。族里来人,带着五郎和七郎还有老太爷的信,一起到了京城。
分家的文书老太爷已经签字画押,听到方家竟一文钱不给让他们,三娘子当即发作。大娘子不声不响摸出一份清单,道“这是为了不让你女儿作妾,我们方家付出的代价,你仔细听听…………”
金银多少是有记帐的,名家字画也有折价,还有送出去的玉器古玩,请客吃饭,所费三千余两白银。
族里长老清清嗓子,道“分家的安家银子本该是二千两,扣除所费,你倒欠方家一千余两。”
“今天不扯不拉把事情了了,你们欠的,一笔勾销。如若再闹,还钱就是。”大娘子已经恨极三房,若不是巧姐及时出手挽回局面,又得了太后褒奖赢了脸面,二丫头的亲事眼看就要有变。
方长武和五郎都止了三娘子,一家人签好文书画了押,打点好行李即刻就搬了出去。方长略待到最后,趁人不注意塞给五郎一个荷包,小声道“再苦再难,读了书才有希望翻身。”
五郎待要推托,他四叔已经转身走了。捏了捏荷包,很轻很薄,看来是一张银票。回去一看,才知道是二百两。这已经不是小数目了,小户人家娶媳妇都不一定能花上二百两呢。想到自己的婚期定到明年,她……会愿意跟自己到京城来吗?
林元生师徒终于在第一场雪落下时,回到了京城。看着熟悉的街景和建筑,两人都有些感慨万千。归家的当天方家已经接到信,怕他途中劳顿,只敢递了贴子问什么时候请安方便,并不敢冒昧前去打扰。
三天后,神清气爽的林元生在家中接待了方家父子,不待他们求,就自己说,“这京中老夫看得上的唯有子齐兄的安广书院而已,老夫也偶尔去讲讲课。但能能不能考上,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方长略大喜,能获得林元生的推荐信一封已是难得。没有这封信,人家书院连个考试的资格都不肯给你呢。
杜嘉士字子齐,是当世大儒,与林元生也是多年老友。这书院还是林元生在任时,多方奔走,帮他化缘而建的。很快就名声鹊起,不光力压其他的族学书院,就是官学也被他抢了风头。对于这个年纪的小石头来说,这的确是最佳去处。
接下来的备考,面试,别人都帮不上忙,唯有靠他自己努力了。巧姐不担心他能否考上,只担心最近慧娘十分不正常。
常与金大娘背着她谈话,又常撇下她独自去大娘子家中坐客。要说这中间没有阴谋,她是不相信的。忽然想到自己过完年就算十五岁了,不由得激灵一下,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看来,自己的终生大事已经被提上日程,想来也是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希望他们这次能靠谱点,找个正常人给她。想到大婶娘的作派,和家中儿女的婚事,应当是个极有数的。娘亲和她商量,想来错不了。
想到自己终将嫁人,她开始有一丝好笑,又有一丝好奇。至于自由恋爱什么的,上辈子就是剩女,好容易这辈子有人操心了,还想让她剩一回吗!
金大娘已是第三回问到皇宫里的情形,还有太后的模样。初时大家都不见怪,毕竟普通人能进一次宫,是天大的荣耀。她作为下人,与有荣焉也能理解。可这样一遍遍的问起,巧姐没说什么,慧娘已经不耐烦了。
背地里,慧娘唠叨了几次,这金儿自从进了京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可能查觉到了主家的不满,也可能新鲜感过了,她又正常了起来。只是和之前相比,到底少了些什么。
小石头考试完回来,说他在书院看到了夏师兄,一问才知,他也是京城人氏,这次同老师一起回京,就进学院。
“没问问是哪家的公子,别又碰上惹不起的人。”慧娘这是心有余悸。
惹来方长略嗤笑,道“还真以为京城里勋贵遍地跑啊,就算是的,他是林大人学生,也定然是好人。我们还是说说之前的事,不是多亏了吕先生,若不是她仗义,我们方家还真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呢。”
“你说的是,明天我们就上门道谢去呢。”慧娘直起身,将礼单递给儿子道“快来重抄一遍,有些人练了多少年了,还不如我们小石头呢。”
直接将方长略气乐了,还真是现世报,摇摇头道了几句圣人有云,去书房继续看书。
吕氏见他们来道谢,直笑着道“还真不知道谁谢谁,太后说我推荐有功,也赏了我不少东西呢。”
“若不是少夫人看情份,我们方家这一关,就真是难了。”慧娘感慨,这几日方家感慨最多的大概就是雪中送炭的少,锦绣添花的多。
“也是巧姐自己有本事哄得太后开心。”太后将画像悬在内室,日夜对着画中的人说话,还会一个人又问又答。好在神志清楚,这才没让人担心。
“白姨娘,白姨娘,你不能进去……”随着丫鬟们的声音,一个人影飞快的掀开帘子冲了进来,跪到吕氏面前嚎啕大哭。
慧娘和巧姐都吓了一跳,正要避让,就听那一身月白衣裙的女子说道“夫人,就让我看看孩子吧,只让我看一眼就行。我把相公还给你,我再也不敢跟你争了,求求你大发慈悲吧。”
吕氏面带微笑将她扶起,语气温柔道“妹妹这是什么话,你若不喜欢孩子在我这里,随时都可以带回去。至于相公,他是一家之主,是要在外面干大事的人,即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整个桂府的继承人。你这心里存了抢争的心思,就已是不对,地上凉快些起身吧。”
话音未落就帘子又被掀起,一个脸色不虞的男子走了进来,大概不知道这里有客,愣了下神,忙与两人见礼,避让了出去。
丫鬟扶走白姨娘,吕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温柔小意没有用就开始栽赃嫁祸了吗,可惜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就看看谁算得过谁了。
巧姐笑笑,这白姨娘大概是黔驴技穷所以孤注一掷。可笑,吕先生一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成功破掉她的阴谋。
出了这样的事,慧娘母女自然不好留下。告辞出来时,慧娘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了女儿的解释才明白过来。
白姨娘不过是想故意激怒吕氏,让她口不择言说出些不好听的,自己再表面委委屈屈,实则说些更难听的,让吕氏动怒,责打与她。相公一回来,正赶上大妇责打小妾,就是多少张嘴,这大妇也解释不清了。
到了男人那里,一个妒妇的骂名是跑不掉了。这心也要跟着受了委屈的那个跑了,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谁会关心呢。
“那少夫人不会有事吧。”慧娘紧张道。刚才还着实有些羡慕人家雕龙画凤的大屋,这会儿,倒觉得自己家一心一意的穷酸秀才好了。
“放心吧,她相公只会觉得白姨娘不晓事。”小妾的儿女放在正室身边养大,以后说亲都是一份资本,不至于让人小瞧了。桂相公只要没烧坏脑子,就不会分不清吕氏的好意。
慧娘连说几个,那就好。想到这几天正在相看的少年,不觉叹了口气,没有一个能配上自己姑娘的。大嫂虽对她的挑剔颇有微词,但看在巧姐这次有功与方家的情况下,一直在忍耐。
“孩子,娘想在明年把你的事定下来,虽然我们家在这京城里算不得什么上等人家,但娘一定给你找个有出息的孩子。只可惜今天没有机会,不然跟吕先生提一提,她是有身份的人,人脉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