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
“是，皇后娘娘，”靳般磐的声音稍稍有点平静下来了，“微臣一直是皇上的人，只不过被皇上派去服侍了黎淮缙王爷一阵子罢了，没想到那段时间，在幽冥山谷，能够见到皇后娘娘。”
“那个时候，我还是七王妃。”婕姬纠正着靳般磐。
“是，皇后娘娘。”靳般磐依然跪着，浴池外湿漉漉的，但是靳般磐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头低着，恭恭敬敬地回答着皇后娘娘的话。
“我很快就不是皇后娘娘了。”婕姬轻轻道，“我只会是一个小小的常在。”
“皇后娘娘，在皇上的心中，您永远是唯一的皇后。”靳般磐一字一顿道。
婕姬觉得很可笑，几乎每个人，都这么说。看来黎君澈收买人心的手段，很是一流。婕姬冷笑一声，“原来你来求见我，也是给黎君澈当说客的？”
“不，皇后娘娘，”靳般磐依然不敢抬头，“微臣有事，要告知皇后娘娘。”
“什么事？”婕姬微微抬眸。
“皇后娘娘有孕了。”靳般磐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有孕？”这个消息，把婕姬吓得不轻。
颦蕤和沁荛也显然没想到，靳般磐太医竟然是过来说这个的。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没有给皇后娘娘诊脉，皇后娘娘又没有任何迹象，他怎么知道皇后娘娘有孕的？颦蕤和沁荛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婕姬也一头雾水，“你别开玩笑，我没有任何迹象，怎么突然有孕了？”
靳般磐轻轻道，“微臣一直奉皇上的圣旨，密切地关注着皇后娘娘的膳食和起居，皇后娘娘前几日极度怕冷，觉得麟趾宫无比严寒，就是有孕的迹象。”
“我听说有些太医，只要看一个人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否有孕，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太医？”婕姬轻轻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靳般磐轻轻回答，“奴才的确有这个本领，恕奴才冒昧，皇后娘娘有孕已经一月有余了。”
“这个都能看出来？”婕姬听说自己有孕，还是高兴的，毕竟，旧的生命在逝去，新的生命在诞生，这是人类唯一抵抗衰老和死亡的方式。
“是，皇后娘娘，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靳般磐原本就跪着，此刻就直接磕了几个响头表示恭喜贺喜。
颦蕤和沁荛还有其余的几个尚宫，也跪了下来，齐齐喊道，“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婕姬微微挥挥手，示意他们站起来，“好了，”然后婕姬把视线转向靳般磐，“你是皇上的人，我有孕了，你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了皇上吧。”
靳般磐微微颔首，“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皇上让微臣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娘娘的。皇上说，皇后娘娘肯定很高兴。”
“靳般磐，”婕姬盯着靳般磐，“既然如此，以后我生这个孩子，就全部仰仗靳般磐太医了。”她的声音，透着诚恳。
“是，皇后娘娘，”靳般磐低头道，“微臣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那么夸张，我只不过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出生罢了。”婕姬叹息一声，把手放在尚且没有任何迹象的平坦肚子上，轻轻按摩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的第六个孩子，就要出生了。
有的人在死去，有的人在诞生，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好了，靳太医，你先退下吧。”婕姬有点无力，慵懒地挥舞了一下手臂。
靳般磐退下之后，黎君澈很快就到了。
婕姬没想到黎君澈会来。颦蕤和沁荛见黎君澈径直走入浴池，也不敢阻拦。
婕姬正在浴池里闭目养神，没想到，黎君澈已经蹲在了浴池的旁边，望着她。
“婕姬，你已经知道了？”
婕姬听出来是黎君澈的声音，只感觉他的声音异常的温柔。
婕姬的声音也很轻盈，“也许不是你的孩子。”
“朕知道，”黎君澈伸手轻轻抚摸着婕姬的头发，微微有点水汽但是并没有湿的三千青丝，如绸缎一般光亮，“有可能是朕的侄子，对不对？”
婕姬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第五个孩子，她的确很能生，但是，她和每一个孩子都感情不太深，她太忙了，很少有时间去见他们，去见孩子们。
“你还有一个侄子，黎翾舞，你把他怎么样了？”
“在即墨行宫，和胤桓、妤姬还有盛纶在一起。”
婕姬微微颔首，“谢谢你。”
“婕姬，”黎君澈轻轻把手伸到温热的水里，轻轻搭在婕姬的肩膀上，“这个孩子，也有可能是朕的，对吗？”
“黎君澈，”婕姬躲过了黎君澈的手，“你刚刚杀了鸾文凛，现在就像和我和好如初了？我明白你为什么要安排靳般磐来求见我了。你刚刚杀了鸾文凛，我心情低落，你想要让靳般磐告诉我孩子的事情，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因为，这个孩子的父亲，也有可能是你。”
“被你看穿了。”黎君澈微微笑了起来，“你是我的皇后，却有可能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你这算不算是错呢？然后，朕杀了鸾文凛，你就可以原谅朕了吧？朕和你就扯平了吧？”
婕姬无奈地叹息一声，“你为什么非要杀了鸾文凛？”
“因为朕害怕，”黎君澈微微低垂下睫毛，“因为朕害怕你再次爱上他。”
婕姬重新闭上了双眼，“我要在浴池里睡一会儿，你先走吧。”
黎君澈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多说甚么，轻轻地走出了浴池，走出了麟趾宫。
孩子，总是很意外地到来。孩子，总是会打乱很多很多的计划。孩子，虽然是上天恩赐的礼物，但是，总是让人始料未及。
婕姬觉得自己其实不配拥有这么多孩子，她对孩子真的尽到了做母亲的责任了吗？婕姬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称职的母亲。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妤姬了？和哲昱还有胤桓倒是在幽冥山谷经历过一段快乐的亲子时光。
现在，她根本就没怎么照顾翾舞，就要有了第六个孩子。
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婕姬不知道。
婕姬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黎淮缙的，还是黎君澈的。
黎淮缙，黎淮缙，一想到黎淮缙，婕姬的心脏就开始抽搐似的疼痛起来。想到黎淮缙苍白的面颊，想到他毫无血色的双唇，想到他浓密纤长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地在惨白的脸色上投下暗淡的阴影。
那么强壮的黎淮缙，那么坚强的黎淮缙，却还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
婕姬相信，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定是黎淮缙的，一定是黎淮缙的。
黎君澈走出麟趾宫的时候，靳般磐已经在旁边恭恭敬敬地等了很久了。
“皇上——”靳般磐恭恭敬敬地向皇上行礼。
黎君澈朝着靳般磐微微点点头，“辛苦了。”
“皇上，”靳般磐压低声音，轻轻道，“微臣不知，皇后娘娘明明怀孕不足半月，肯定不是黎淮缙王爷的孩子，因为半个月之前，黎淮缙王爷就已经受伤昏迷，所以，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明明就是皇上您的，可是皇上为何……”
黎君澈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走吧，靳太医，此后皇后安胎一事，就拜托你了。”他并没有解释，迈开长腿，上了龙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