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
她刚刚恍惚听到对面院落的喧哗之音，猜测可能是茉翎出事了。
未央咬着下唇点点头，面色犹有些惨白，“二夫人死相很惨。”
“莫非不是自杀？”婕姬估计要不就是割腕要不就是咬舌自尽。
未央微微摇头，“二夫人是被大夫人赐了毒酒，七窍流血，眼角、鼻下、耳朵、唇畔流出黑乎乎黏糊糊的鲜血，她死前还带着傻乎乎的笑意，因为疯了，所以不知自己即将死去，笑得非常痴傻，加上七窍流血，看起来实在可怖。”
婕姬闻言也是浑身一颤，她想到在皇宫莲妩池初见茉翎时，那一身宫娥淡丽宫装的茉翎笑得那么纯真无暇。又一朵曾经盛开的莲花就此凋谢。
“颜绾贞为何起了杀心？”婕姬闭上双瞳问道。
“二夫人这几天一直发疯，念念叨叨，说大夫人在四夫人的‘火地取暖’系统中加了毒气，要害死四夫人。大夫人当然害怕曾经做过的坏事泄露出去……”
婕姬对未央的说法，却并不认可，“她哪里是害怕泄露？她大概是，想要帮茉翎一把，让她早早结束这痛苦的人生，早早去投胎转世吧。”
未央佩服四夫人的见地，颔首道，“四夫人所言极是。二夫人自小公子不幸夭折后，便疯癫痴傻，甚至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敢对她拳打脚踢、辱骂欺凌。落魄至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真不如早早去了，下辈子重新做人。”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调查将军受伤一事。”婕姬吩咐道。
未央从婕姬的房间走出来，是鹛乐帮她掀的帘子。
她朝着鹛乐示意了一个眼神，鹛乐便让旁边的小丫鬟照看一下帘子，然后跟在未央后面。两人走到院落一个僻静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听说你拒绝做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未央焦急地问鹛乐。
鹛乐点头道，“我是皇上的人，为皇上做事，保护皇后娘娘。但这并不代表着我要为皇后娘娘做事，为皇后娘娘鞍前马后。”
“穆承灏说你天性凉薄，果然如此。”未央略有些不满地蹙眉。
鹛乐冷笑一声，“穆承灏跟我说，你天生就是个热心肠，也果然没错。”
“萧淑慎舍弃了皇后娘娘，我不过觉得皇后娘娘孤立无援，连个贴心的丫鬟伺候自己都没有，未免有点可怜罢了。”未央解释道。
鹛乐脸上依然挂着冷冷的笑意，“那不过是因为皇后娘娘心狠手辣，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起了异心。这也算咎由自取吧。”
未央听鹛乐这样诋毁皇后娘娘，当然气不过，横眉竖目，“就算再心如蛇蝎、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皇后娘娘依然是皇后娘娘，是皇上最宠爱的人。我们是皇上的人，岂能让皇后娘娘受委屈？”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鹛乐冷笑，“我虽是皇上的人，为皇上做事，但并不代表我要为皇后效犬马之劳。你想要为皇后娘娘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自然没有人拦你。可我拒绝皇后娘娘，也是我的自由。”
未央叹息一声，“皇后娘娘竟然也能容得下你。”
“当年她不也容得下骄纵放肆的歆妃娘娘和刻薄毒舌的琬嫔娘娘吗？”
未央突然冷笑一声，“你这样冷冰冰的，我哥哥断然不会喜欢你！”
她这句话一下子刺穿了鹛乐的心思，让鹛乐不由脸颊泛红，有些惊慌失措，原本淡然冷漠的眼神也变了，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失控，“你！”
未央早就看出来她对自己的哥哥穆承灏有点意思，没想到随便试探一下，鹛乐就全然暴露了。看她这猝不及防的惊慌模样，估计对哥哥是情有独钟了。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皇上早就把沁荛许配给了我哥哥，等沁荛满了二十岁可以出宫，就会成为我嫂子，虽然不足以成为我哥哥的正妻，但绝对是个爱妾。”
未央的话让鹛乐蹙眉反驳，“你也知道沁荛那小蹄子身份低微，虽然仗着穆承灏的喜爱，可以当个爱妾，不过到底不能做正妻。”
“原来你一直想做我哥哥的正房啊，”未央笑道，“不过你出身这么高贵，父亲是正四品官员，我哥哥不过一介参将，能配得上你吗？”
鹛乐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很快敛去面上的惊慌，恢复了冷漠淡然，“等我完成了皇上这次的任务，我自然会求皇上把我许配给穆承灏。圣命难违，穆承灏就是配不上我，也是必须配得上我。”
她说完此话，不再多言，亦不想再听未央的话，转身拂袖便走。
未央叹息一声，也转身离开。
鹛乐见未央走得远了，便站住不走了。她满怀心事，仰望头顶的一轮清冷的明月。皎洁的月光轻盈地洒在她的身上，映现在她的清澈如水的瞳眸之中。
她哪里是喜欢穆承灏了？若是没有那个风华绝代的帝王，恐怕她是有可能会爱上英俊潇洒武功非凡又足智多谋的穆承灏的。可是，自从她一眼见到如神祗般神武俊朗威仪堂堂的皇上开始，她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男子了。
无论再完美的男子，和那天下无双的皇上相比，都显得猥琐草莽。
当然，她岂敢觊觎那如月光般高高在上远在天边的帝王？何况这个帝王的心已经全然被另一个女子所占据？注定求之不得，不如远远遥望。
为了隐藏这份可能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的炙热情感，她把自己伪装起来，假装自己爱上了穆承灏，甚至要求皇上把自己赐婚给穆承灏。
这样才能安全。
但是，就算伪装得再好、假装得再真，她也无法压抑自己对那个女子的痛恨。她是真的羡慕到嫉恨的程度，嫉妒到了疯狂的程度。
她很理解沛菡对婕姬的仇恨。因为她和沛菡一样，心怀着无望之爱，内心变得一天一天扭曲，最后疯狂，引火自焚。
不过，她大概做不到沛菡那样的疯狂吧。沛菡竟然会背叛皇上，让七王爷去和皇后娘娘苟且。她鹛乐做不到，她鹛乐还想活着。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像这样，远远地遥望那如明月高悬般的帝王，才能守护内心的那份无望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