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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 辽国廷议

    说实话.所谓的关南租界.即使再加上大名租界.两者之实利还是及不上燕云租界.不过意义太重大了.

    马人望颤巍巍上前陈词:“想当年.我大辽兴宗皇帝亦曾谋取关南十县.惜乎功败垂成.宋使富弼‘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言犹在耳然今日.我主万岁不费一兵一卒.张弓只箭.就可坐得关南十县地.此功业足以告于太庙.以慰先皇也.后世史书.若提起此事.必谓我主万岁于克绍箕裘之外.尤能发扬光大如此一來.上取英主之名.下博辅臣之誉.正当其时也.”

    耶律大悲奴、萧查剌、柴谊、吴庸四个老头儿马上随声附和起來:“马枢密之言.正合安邦定国之道.”

    众辽臣一时心中都盘算起來关南十县地之于大辽.就好比燕云十六州之于大宋.都是本国人心中的遗憾之所在.今日若能以租界的名义将这个遗憾填补.倒也是一件一箭双雕、两全其美的好事……

    大家正思忖间.却早有耶律余睹奋然而出.慷慨激昂道:“陛下.马老大人之言.臣附议.”

    这一下语惊四座.要知道.耶律余睹不久前还是马人望燕云租界的坚决反对者.是反对派们的领袖.今天何以突然一下子就转立场了呢.

    不但与耶律余睹同一阵营的反对派们都傻了眼.连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也愣住了.愕然好半晌后.天祚帝方才回过神來问道:“爱卿附议.却不知是何道理.”

    耶律余睹便慨然道:“今日我大辽之患.非在南.而在北也.若只以燕云租界换大名租界.国人闻之.必谓我大辽先败于北.又辱于南.必丧师之锐气.然今日有了关南租界为号召.却又不同关南十县地.祖宗求之不得.而吾辈子孙取之.国人闻之.必欢欣鼓舞.军心民气复振.如此一來.既可结南朝之援.又可洗本国之颓.以我大辽无后顾之忧兵甲.对敌女直不共戴天仇敌.好男儿挥戈一战.破完颜叛逆必矣.”

    听耶律余睹说得雄壮.便有不少人喝起彩來.然后很多辽臣都纷纷出班.站于马人望、耶律余睹身后.七嘴八舌叫道:“我主万岁.臣等亦附议.”

    天祚帝耶律延禧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将众臣子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赞成派固然是从者云集;反对派先是不知所措.但听了首领耶律余睹的陈情后开始改弦易辙;还有逍遥中立派的乐见其成……一时间.耶律延禧不由得龙心大悦只要今天搞定了燕云租界这摊子烂事.自家就又可以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地往山中射猎去了.

    但是.耶律余睹虽然大义当头.愿意捐弃前嫌和马人望站到同一阵线.但他原先的盟友同样反对燕云租界之议的萧奉先却依然是一意孤行.又站回了耶律余睹的对立面上.

    就见萧奉先跳出來大叫道:“万岁陛下.燕云租界之议.万万做不得啊.”

    耶律延禧见萧爱卿一力反对.不是平日里察言观色.言听计从的模样.倒好奇起來.于是问道:“萧卿.众意皆允.卿何以不从.”

    萧奉先便伏地大哭起來:“万岁啊.臣弟萧保先.于年初辽东东京城之乱中殁于王事.而害死臣弟之首恶.便是从前梁山的那个军师智多星吴用此仇不报.焉肯许他家燕云租界之议.”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大奸臣大贪官萧奉先突然间大义凛然了起來.原來倒不是其人一时吃错了洗心革面的药.而是为了报私仇.所以才要和南朝做个对头.

    这倒是挺符合萧奉先平时的本性这人为了私仇.什么大理大义、大是大非.都能出卖的.当然.众人更加想不到的是这人为了私利.什么兄弟血仇、手足旧恨.照样是一文不值.半文就卖了.

    耶律余睹当然不会放过这打击对头的好机会.当下在旁边冷笑道:“结好南朝.此国之大事.岂容私仇间于其中.此中得失.惟我主万岁明察.莫受了佞臣的蒙弊.”

    与耶律余睹同一阵营的驸马萧昱、耶律挞曷鲁等人马上落井下石.随声附和道:“我主明察.”

    萧奉先便跳起身來.咆哮得不成个体统“耶律余睹.你这辽奸.”

    耶律余睹气黄了脸.心道:“老子虽然暗中结交南朝元首西门庆.但所谋者亦是我大辽之福祉.岂是你这等奸佞小人辈可比的.今日竟然被你这大奸骂做辽奸.也算平生之奇耻大辱了.”

    当下义正辞严地喝道:“朝堂之上.天子威仪所在.岂是大臣咆哮之地.还请萧大人自重.”

    有那萧奉先的党羽见主子跟宿敌又斗上了.马上顾不得燕云租界了.急急出班奏道:“我主万岁.这耶律余睹出使南朝.必受了南朝之馈.因此包藏了一肚皮祸心回來我大辽作祟.还请我主万岁明察.”

    耶律余睹那一派系的人不干了.立即跳出來道:“话要说在明处.钱要丢在响处你说余睹将军受了南朝馈赠.哪只眼睛见來.在万岁面前如此臆测大臣.深文周纳罗织罪名.居心不堪.请陛下将这等奸臣推出斩首.”

    又有人涌身而出帮腔:“若只是往南朝走一遭儿.就有受馈之嫌疑.那么南朝使者还往萧大人府中去了呢.萧大人那里.又受了多少好处.萧大人今日反对燕云租界之议.必然是欲擒故纵.包藏着一肚皮祸心要在我大辽作祟.还请我主万岁明察.”

    这人本是打口水仗.信口开河.却偏偏将暗影里的隐情一口道破.世上的先知、预言家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这么蒙出來的.

    两派两下里一驳火.朝堂之上顿时大乱.双方早把什么燕云租界、关南租界、大名租界统统抛到了脑后.纷纷指责起对方來.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天祚帝耶律延禧看了.脑仁儿都疼.大叫一声:“退朝.”自己先跑了.耶律余睹、萧奉先等人在马人望等一帮和事佬儿的扶劝下.各自恨恨而散.

    耶律延禧回到自己的后宫.想到朝堂上的乱象.不由得叹一口气唉.还是打猎好啊.拉弓放箭.哪儿用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讲究.

    不过.要想能够歇心打猎.还必须得把结好南朝这桩子事给平了.否则一切只好免谈.想到今天对燕云、关南等租界的问題上.耶律余睹与马人望已经达成了共识.只欠萧奉先的首肯.耶律延禧便思忖起來:“寡人可不是独断专行的昏君啊.如何令萧爱卿点头.待我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要说天祚帝耶律延禧.聪明劲儿还是有的.只是转瞬间.他就打好了腹稿儿.然后命人去传萧奉先入宫晋见.

    萧奉先一听到耶律延禧有招.马上赶來.小黄门将他引至宫中天马苑时.远远就看到耶律延禧正在苑中高楼上把酒临风.看着四野马栏中两千余匹好马自得其乐.

    此时独处.萧奉先早沒了朝堂上那股飞扬跋扈之气.恭谨上前.向天祚帝拜倒行礼.耶律延禧则道:“萧卿且免礼平身.今日此來.却有要紧物事要给爱卿观看.”

    萧奉先起身.逼着手躬着身问道:“小臣惶恐.却不知是何要紧物事.”

    耶律延禧便扔了酒杯.兴致勃勃地拉了萧奉先往天马苑中一处深阁里去.推开阁门.掌上灯火.萧奉先只觉得满眼生花.一时竟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原來.这座深阁里早打点下珠玉、珍玩不计其数.此时被灯光一映.光华闪闪灼人的二目.映在萧奉先眼中.都成了贪婪的原色.

    却听耶律延禧悠然说道:“如果女真人真的來了.我有这五百多包的珍宝珠玉.又有两千多匹日行三五百里的快马良驹.若能与南朝约为兄弟.再加上西夏也有甥舅之亲.走到哪里.还不都是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萧卿.你说呢.”

    萧奉先欣喜赞叹道:“此正是我主万岁胸襟旷达.有容纳天地之雅量.臣子们万万不及.不过”

    耶律延禧正听得舒服.突然來了个“不过”.便追问道:“不过什么.”

    萧奉先赶紧躬身道:“不过.当年兴宗先祖名宗真.女真之名.犯了王讳.因此勒令其改名为‘女直’我主万岁言语之中.当以女直称之为是.”

    耶律延禧哈哈大笑:“难得萧爱卿对我耶律家如此忠心不过.现在只有咱们君臣二人.言出我口.入于你耳.便有小小的不敬.又算得甚么.”

    萧奉先连称不敢.

    耶律延禧突然话风一转.将言语归拢到正題上來:“萧卿.你既然左一个不敢.右一个不敢.却怎么就敢阻碍燕云租界之议.使我不得结好于南朝的兄弟之盟呢.”

    萧奉先一听.心中暗喜.这正是:

    符來袖内围方解.锥脱囊中事竟成.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