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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真实学术.西门庆比马伸差远了.只好似是而非地信口开河.
“如今之世贪官在上.上到三十六重天堂.玉皇盖楼.贪官楼头做寿;民众在下.下到一十八层地狱.恶鬼开矿.民众坑底倒煤.苟生于此颓世.贫者贫.富者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贫者恒贫.富者恒富.努力亦永无出头之日.方才令人绝望当此时.有疏于王化的编化之民流于山泽.揭竿而起.替天行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此何谓也.正是秉天地之纲.立生民之命.怀虎狼之心.做慈悲之事.窃尧舜之词.背圣贤之道.其似官也.少尸位素餐而多果敢决断;其似民也.少奴性教条而多锐气反抗.如此勾连天地之间.正合中庸之道.大道本无方.能证道者.不唯草堂泉清石冷之高士.亦有山泽月黑风高之野民.”
听得西门庆这一番急中生智的说辞.马伸一时间反倒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苦于一时引不出经据不出典來.毕竟马伸还不是那等死读书、读死书的腐儒.只要有五个大钱.就能把良心往臭胳肢窝里一挟.从此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他在梁山脚下住了这几年.梁山行事如何.耳闻目睹.深有所知.
想不到西门庆今日抛了低声下气后.居然口舌如此锋利.马伸气结之下.袍袖一拂.起身冷笑道:“想不到强词夺理.最后也能自圆其说.哼.中庸之道.博大精深.岂是儿辈管见蠡测所能浅量.”说着.倒背了手.昂然直入里屋去了.
西门庆向卢俊义拱手道:“卢员外.不好意思.此來本为造访员外.谁知不经意间.却得罪了马先生.搅了二位的兴致.”
卢俊义笑道:“无妨.能看到时中如此作态.亦是浮生一乐.只是二位辩得精彩.倒叫我听住了.一时忘却向公子敬礼.再谢搭救之恩.实是大大的不该.此处补过却不知三奇公子访我何事.”
西门庆一边赶着扶住欲大礼参拜的卢俊义.一边急着道:“玉麒麟大礼.西门庆如何敢当.员外且请坐.听在下慢慢道來.”
待西门庆说明來意.卢俊义沉吟道:“原來如此.想不到这些年一别.师弟武艺.居然精进如斯.”
西门庆失惊道:“师弟”
卢俊义脸上露出笑容:“不错.神将史文恭.正是卢某人同门师兄弟.”
西门庆见卢俊义笑得颇有得色.脸上也不得不继续妆出瞠目结舌的惊愕來.一时摇头不语.
卢俊义举杯斟酒.向西门庆道:“请三奇公子满饮此杯.”
西门庆伸手干了.就听卢俊义道:“按理说.公子于卢某有救命之恩.不可不报.本当随公子走一遭儿才是;但史文恭却与卢某忝列同门.若两军阵上兄弟相残.岂不有损于三奇公子义薄云天的名头.如此一來.报恩反成负义.卢某是万万不做的.”
说着.卢俊义提壶又给西门庆满上.歉然道:“害公子路途空返.实卢某之过也.薄酒一杯.聊为谢罪.”
西门庆本來就对此行沒抱多大希望.听到卢俊义婉言谢绝.他早在意料之中.所以面无难色.酒到杯干.然后起身长笑道:“既如此.却是西门庆來的不是了.在下不敢有强员外.这便告辞.”
一揖间.却见旁边侍立的燕青向自己猛使眼色.西门庆心领神会.起身后开言道:“小乙兄弟曾经有言.要助我一臂之力.却不知还记心否.”
燕青奋然道:“男子汉大丈夫.岂有食言而肥者.”
于是燕青大步來到席前向卢俊义拜下.慷慨而言:“主人.小乙这些天听马先生教导.了解了‘人而无信.不知其可’的道理.既然小乙已经对三奇公子许了诺.如何能出口不算.若主人可怜小乙时.便请成全小乙心意.今日小乙权与主人作别.待日后为梁山立了功劳.当赎身而归.再与主人完聚.”
卢俊义虽然心上不舍.但此时有西门庆在身前.又有燕青眼巴巴地拜倒在地.也不好强拘着燕青不放.只得长叹一声:“罢了.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哪碍野云飞.遂你心意吧.”
燕青听了大喜.但还是强自按捺了喜色.同卢俊义叩别.又向里屋拜道:“连日來多蒙马先生教诲.小乙铭感五中.今日与先生别过.”
里屋里扔出來一句:“此去务要扶正祛邪.休得助纣为虐.”
燕青恭领:“小乙省得了.”回首看西门庆时.西门庆只有苦笑.
待燕青与马伸作别已毕.卢俊义道:“请众位随我來.”原來卢家与马家比邻而居.隔墙上有一道小门可互通.这就是所谓的通家之好了.
卢俊义带了燕青.请西门庆和焦挺进到卢家.卢府管家李固献上茶來.
背着众人.燕青眼中厉色一闪.心道:“李固.若不是碍着主人.不忍害他伤心.便是你有十条狗命.现在也已经了结了.今日我这一去.算是你的运气.只盼你迷途知返.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若再敢以下犯上.便是你自寻死路.拼着主人见责.我必立杀你.”
却听卢俊义道:“小乙.分别在即.送你钱财无用.我这里有三招枪法.且传了你吧.”燕青听了拜谢.
卢俊义知道这回燕青随了西门庆去.十有捌玖.战阵上会碰上师弟史文恭.燕青虽有武艺.远非史文恭对手.若有个仓促.使出这三招枪法时.史文恭自然认得同门家数.那时手上略缓一缓.燕青的性命就拣回來了.
燕青随了卢俊义去后园学艺.西门庆和焦挺在厅上用茶.看着旁边毕恭毕敬的管家李固.西门庆心道:“李固这厮居然还有命活着.真是异数.”
被西门庆凌厉的目光扫着.李固身如芒刺.西门庆上梁山后.手割人头.身挽重权.一派威煞已成.此时只是睥睨两眼.就令心中有鬼的李固汗出如浆.胆寒魂动.
正度日如年时.燕青终于出來了.李固咬着牙.随同卢俊义出门送客.回來后大病一场.此是后话.不表.
且说西门庆带了燕青焦挺.出了寿张县城门.回到军中见过孙立呼延庆.孙立呼延庆正互相较量鞭枪之法.彼此深相结纳.此时见西门庆回來了.二将均大喜.孙立便以手加额庆幸道:“早间让元帅数骑出营进城.孙立越想越是后悔.若叫我师兄知道了.必然又是好一场教训.元帅你倒是不怕.我孙立却当不起.”
西门庆笑道:“虽然咱们的军纪是严明的.但兵马入城.终究扰民.还是自家受些委屈吧.”
呼延庆道:“元帅何不禀过了晁天王.索性便攻城夺县.昏君佞臣.也只好白看两眼.那时元帅光明正大地巡行治下.也无须这般效潜龙之行了.”
西门庆摇头道:“这朝廷虽腐败.但离根枯株朽还略差着些儿.此刻大弄.非其时也.”
向二将引见过燕青后.五百骑拔营都起.再回青州.
离寿张已远.燕青才长出了一口气.额手称幸道:“这条性命.现下方是我的了.”
西门庆笑道:“小乙兄弟如何这等夸张.”
燕青叫屈起來:“好四泉哥哥啊.小弟之苦.怎能以‘夸张’二字目之.”
原來卢俊义一家人迁居寿张县后.故人马伸马时中大喜.引门生江南倒履相迎.两处做了通家之好.
卢俊义因燕青答应了西门庆要报恩.心下颇为烦恼.他又是个嚼铜咀铁的汉子.反悔的事做不出來.只能白叹息两声.多留燕青几日而已.
马伸见卢俊义脸上有不足之色.问明原委后.也不由得上心起來.要知道燕青虽然号称“浪子”.但腹内融经贯史.也是极大的才情.处世又如春风化雨.能润人心.这些天朝夕相见时日虽短.却已深得马伸喜爱.如今听到这样的人才要被梁山所羁绊.叫马先生心下如何忍得.
于是马伸便心生一计.跟卢俊义商量道:“我观燕青面貎.乃出将入相之姿.终非池中之物.不如就由我來教导于他.待明年春闺大比时赴试.我再舍这老脸托些旧日朋友.不愁燕青不成鼎甲中人.那时做了官.梁山如何能拘他去.便逼到十分.也可推托人在曹营心在汉.梁山倒是讲道理的.那时又能怎的.也只好一拍手两瞪眼吧.”
卢俊义听了.转忧为喜.燕青却是有如五雷轰顶.他是个逍遥惯了的人.不伏龙虎管.懒受凤凰辖.逼上了梁山.还可自在吟风弄月.若当了官.整天在是非场里勾当逢迎.只怕三天下來就得吐血抱病.告老还乡.
但主人有命.却又不得不从.于是每天在马先生监管下.浪子做起书呆來.马伸爱才心切.还将自己所做文字五十篇.送燕青当枕中密本.在马伸看的是莫大人情.非故人子弟.外路人想要一篇不得.在燕青看的.还不如一张小面额的纸币交子.这正是:
先生虽有怜才意.浪子却无种树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