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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中.新浴后的蔡氏夫人披一袭宽大的雪白浴袍.慵懒地歪在美人床上.乌云一般的长发披散开來.黑白相衬间.更显得惊心动魄的清新俏丽.
蔡氏本來就是个美女.当她身边还站着风华绝代的凤姐时.她的美就更加凸现了一倍;等如花再进來和凤姐珠联璧合后.蔡氏的美就已经不适合再用单纯的量词來计算了.那已经成为一种境界.令人叹为观止.
但燕青却顾不上叹为观止.他进來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蔡氏夫人晶莹的玉足和浑圆的脚踝.心中一凛之下.急忙低下头去.不敢斜视.他虽然名号浪子.但那只是在三瓦六舍间随意游走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空惹來莺莺燕燕无数的牵念.群雌求之不得.于辗转反侧间才又恨又爱地嗔一声“浪子”.因此才众口相传.却非燕青的本性风流.
这间屋子的绣窗外就是茂盛的丛竹修篁.遮得屋中幽暗如夜.那黑夜中白羊一般的美人儿却沒能给燕青带來丝毫的美感.相反他感觉到那是好大一个凶兆.比那遮掩在浴袍下的胸器更要暗伏杀机.
燕青冰雪聪明.到此时已经明白了九分.虽然他知道贪官门户里素來藏污纳秽.但却沒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其中的主角.
却听耳边一个温文有礼的声音问道:“來者何人.”
燕青收拾了心怀.恭声道:“小民燕青.是大名府卢员外家人.特來参见夫人.”
蔡氏笑道:“既言参见.怎的不抬起头來.”
燕青道:“小人不敢抬头.怕亵渎了夫人.”
蔡氏轻笑道:“伏天暑热.因不堪高温.才这般洒脱了一回.我闻浪子燕青人中龙凤.怎的拘谨到如此地步.纵然同处一室.但你我只需正心诚意.此情足贯神明.何必执着于皮相.”蔡氏虽不学无术.但亲昵时听梁中书调笑过理学.也装模作样.听庙里的高僧说过表里皮相.此时要妆淑女.移花接木地便用上了.
听了蔡氏之言.燕青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施礼道:“既如此.谨遵夫人之意.”说着将头抬了起來.
蔡氏眼前一亮.仿佛幽暗的屋子里有流光闪过.她虽然影在花荫里窥视过燕青.但那仅仅是惊鸿一瞥.哪里比得上现在这直面相对來得爽利.忍不住心窝里都是麻痒.昵声赞道:“好一个俊俏哥儿.”
燕青也将蔡氏上下一打量.此妇盘在床榻上.借着新浴后的容光.宛如雾失海棠.烟笼芍药.俨然便是个绝色的灯美人.燕青心下摇头:“看此妇这般好画皮.却哪里想得到她荼毒河北生民时的毒辣.可知巨奸大恶.未必便是青面獠牙.生就一副好模样儿.作起恶來时更加事半功倍比如她爹蔡京.不也是一表的人材吗.”
蔡氏摸不着燕青心中的念头.看到他目光在自己面上转了几转.心中暗暗地喜欢.思忖道:“我这般花容月貌的脸庞儿.谅这浪子也瞧不脱眼去.想不到我今生今世的好姻缘.却成就在这里.”
想到得意处.声音中更透出一百二十分的妩媚温柔:“燕青.你是我大名府中有数的名士.我却不能怠慢了你你且坐下说话.”
燕青施礼:“谢夫人赐座.”然后不动声色地坐了.
蔡氏也让如花凤姐扶自己起身.盘坐在床榻上时.有意无意地把脸颊映在窗外竹隙中透进來的阳光下.卖弄自家白瓷一般的肌肤.
燕青射弩.百发百中.那是何等的好眼力.目光只是一闪间.便看破蔡氏长发飘飘后的朝天素面上.敷着一层淡淡的裸妆.看着那婆娘在那里迎风卖俏.燕青心中更是鄙薄万分.
蔡氏将自己向着燕青的那一面调整到最佳之后.先悠悠地叹了口气.瞪大了眼.以无辜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美男子.摆出一副人畜无害、心碎无痕、岁月静好的多愁多病身、伤情伤怀貌來.
在她想像中.此时的燕青应当知情识趣.主动问她一句“夫人因何长叹.”.然后她就可以顺风扯旗.宣扬自己虽处荣华富贵之中.却饱受情伤.只得暗暗饮泣之余咬牙坚强.凌厉于风雨飘摇.
只有在深夜寂寞之中.漫天失落的败叶萧萧而下.黯然之销魂人在林间小小一舞.心曲终.意已死.这时才猛省自身纵然千般伪装矫饰.亦不过是世界上唯一一朵孤独的花.当是时.憔悴问镜.知音安在.快來怜惜老娘啊.
在蔡氏策划中.只消这样一个有问.一个有答.彼此钩搭着越说越近.最后岂不就水到渠成.妥妥地成就了好事.谁知想得虽美.但蔡氏连着叹了几十口气.燕青却仿佛是冰封的大木头一般.全不动些儿声色.由不得蔡氏心头不火起.
但转念一想.蔡氏便即释然燕青强煞.也不过是个财主家的奴生儿子.天生的下贱人.纵然在花街柳巷里滚出个“浪子”名号.但见了自家这等高贵的天之骄女.他哪里敢动平日里的那些花花念头.自己若随意妄动无明.倒显得自己缺乏体贴人的柔肠了.
怒火一息.淫心又炽.蔡氏盘算着.自己理当移船就岸才对.如此一來.反而更有一番风味.
于是蔡氏笑吟吟地瞄了燕青一眼.扬声道:“两个懒丫头.还不看茶來.”如花凤姐急忙象穿花的大马蜂一样行动起來.斟起两盏茶.一奉蔡氏.一奉燕青.燕青起身道谢不迭.
蔡氏捧着玉盏.看着贡品绿茶袅袅的烟气在阳光中一丝丝勃动.身心都不由得潮润起來.优雅地抿了一口.真是风生两腋.香留双颊.不由满足地轻喟了一声.悠然问道:“燕青.你为何又叫小乙.”
燕青道:“因小人排行第二.所以家中人口顺.自小就管小人叫小乙.”
蔡氏便趁虚而入拉近自己与燕青的距离:“原來你和我一样.都是家中排行最末的却不知你上面的是哥哥还是姐姐.也同你一样是秀女俊男吗.”
燕青急忙道:“小人是失了时的人.哪里敢跟夫人相提并论.小人虽有个哥哥.却已经失散多年了.”
蔡氏“咦”了一声.说道:“卢员外是大名有数的财主.他家中的下人怎会失散.”
燕青禀道:“回夫人话小人的主人却是个信神道的.因此家中每添人口.都要请先生推八字算命格.我爹娘生下我哥哥时.先生批了.说我哥哥是妨主之命.若长得高过门楣.主人就有不测之祸.不得已之下.我爹娘将养我哥哥过了百日.就将他舍人了.后來漳河发大水.那家人搬迁到了别处.七转八转.就此沒了下落……”
蔡氏听了.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惋惜道:“唉.卢员外恁大的英雄.却还拘泥于命数.岂不可笑.若怕你哥哥长大后超过了门楣引出祸患.只须将家中门户尽数增高便是.难道世上还有身高过丈之人.”
燕青道:“夫人不知.世上还真有这等人.我前些日子在山东道上.得知曾头市助剿呼家将的义兵中.有一人唤作郁保四.此人就是身高过丈.因此人送绰号险道神.双手擎旗.虽劲风不动.”
蔡氏愕然失笑道:“这等奇人.天地间生一个就尽够了.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得到的.卢俊义自己愚昧.却害得你一家人东分西散.真庸主也.燕青.却不知你哥哥叫甚么名字.这河北四镇的事情.我还做得几分主.只消你哥哥还在河北.我便能替你寻他回來.”
燕青听了.面上虽然略有喜色.但想到今日之势.又心中黯然.叹气道:“我哥哥名叫燕青羽.也不知是否改换了姓名.飘零到了他乡……”
蔡氏听了决然道:“燕青羽么.好.我这里记下了.燕青.我有一番当紧话.要对你说.”
燕青正色道:“便请夫人训诫.”
蔡氏摇手道:“甚么训诫.都是我真心为你的好话.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既生于天地之间.就该做一番事业才对.奈何憋屈在他人府中做奴才.若你不嫌我这留守衙门水浅.我自命那卢俊义写一张文契.放你自由身.你从此在我门下办事.那时谁敢來小觑于你.只消过得两三年.我再从我爹爹那里求道任命.将你放到外任做官.以你的才干.再加上我的扶持.名动河北等闲事耳.那时你的哥哥若还在.不用你找他便自己寻上门來了.如此门庭复振.兄弟得完.却不是天大的好事.”
燕青听了.推辞道:“小人和夫人素昧平生.若厚颜受恩.是为无礼;我家主人自小养育于我.我若随意背了他改换门庭.是为无义.无礼无义之人.岂配做夫人的门下.还请夫人三思.”
蔡氏冷笑道:“虽然素昧平生.但脱不得一个‘缘’字.缘分到了.甚么都是浮云.燕青.本夫人为国荐贤.操碎了心.只要我从了我.你家主人无论有沒有行刺之意.我都可以赦了他.否则天理昭昭.法度无情.”
燕青听着.进退两难.这正是:
适才行到水穷处.方为坐看云起时.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