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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梁山军乱.栾廷玉便同祝朝奉招呼一声.将飞锤在马上挂好.绰铁棒在手.边上马边道:“济州张叔夜人马.果然精锐.”
孙立笑道:“郓州军马不得用.小弟只好派我兄弟向张济州求援了.张济州是个正人.梁山泊也有一半在他治下.于公于私.他必然助我.如今他的三位公子已到阵前.张济州必然随后接应.”
二人一边说.一边尽数点起庄中久练庄丁.开了庄门.放下吊桥.呐喊着直冲了出去.祝氏三杰见孙提辖亲身出阵.急忙跟上來随后掩杀.祝家庄里.只余祝朝奉将些老弱残丁把守.
乐和见机会來了.便捉杆长枪.一阙《满江红》直唱进來.听到乐和曲儿声.众人一起发作.邹渊邹润便先扑去牢房.轮动大斧.将镇守监门的庄丁尽数砍倒.把秦明、欧鹏等人从陷车里放了出來.这几头大虫各抄军器在手.东冲西撞间.祝家庄大乱.
解珍解宝唯恐姐姐有失.急抢进内宅里來.却见顾大嫂两口刀.早将扈家满门老**在了一处.乐大娘子坐在一旁.手里把着书卷正看得目不转睛.神情镇定自若.见解珍解宝进來.亦只是一点头.微微而笑.
一时间.内外皆变.祝朝奉哪里料想得到.正手足无措间.乐和、邹渊、秦明众人杀來.王矮虎便上前揪住祝朝奉要砍.却得乐和拦住:“这位王头领且慢动手.西门庆哥哥吩咐了.不得妄杀.且先寄下祝家人性命.”王矮虎听了.也只好讪讪地放手.
众人把住了庄门.斩落吊桥.乐和便把原带來的旗号插起在门楼上.旗帜迎风招展时.早有一队梁山人马抢进庄來.四下里布控.乐和众人.押了祝朝奉往内宅來.
两下里会合.大家都欢喜不尽.且把祝朝奉同其家眷监在房里.众人自去前厅叙话.
祝朝奉坐在屋里.心乱如麻.思忖道:“罢了.罢了.想不到今日我祝家竟然是一败涂地.现在却怎的好.是了.必须如此这般.方能给龙儿他们报信.”
看着眼前老妻儿孙.祝朝奉惨笑了一下.却觉得当年闯荡江湖贩私盐时的热血似乎又在心头震荡.当下走到窗畔略做张望.觑见守卫意不在屋里.便走到一处墙壁前.伸手一掀.无声无息间已经露出一条秘道.
祝家上下都乖觉.不作一声儿.悄悄地钻进秘道里去.这秘道甚狭.也不长.众人感觉越走越高.等钻出秘道时.才发现已经來到庄里最高处的一座阁楼里.
阴沉着脸看着自以为脱险的众人.祝朝奉说道:“这里虽背静.但梁山贼人.转眼就会搜到.那时.我自是一死.你们也免不了受辱但我祝家人.岂是任人摆布的.趁着现在清净.你们自作个了断吧.”
祝朝奉的结发妻子眼里含泪.说道:“老爷的意思.为妻的明白了.我便最后说一句.这些年跟着老爷.风里雨里.我从未后悔过.若有來世.我还许你.”
虽然背转着身不看.但听着发妻的言语.祝朝奉暗地里已是泪流披脸.
祝老夫人交代完了对丈夫的话.转回头向两个儿媳妇冷着声音道:“你们随我來.”两个儿媳妇满面是泪.抱着儿女.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咬牙随婆婆进里间去了.几个小孩子虽然不懂事.但却也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压抑.都哭叫起來.有小孩子便往妈妈奶奶身上扑去.被老太太叱喝着推回.
丫环们在老夫人交代遗言的时候.便跪在了地上.此时有几人趴起.默默地跟了主人进去.犹豫了一下.又有几人陪着进去.还剩几个.软作一堆儿在地下发抖.
不多时.咕咚咕咚.凳子的翻倒声响成了一片.临死时被勒索着的生之眷恋从门缝里挣扎出來.若断若续.让活人心更寒.血更冷.
祝朝奉从壁上摘下一口长剑.看着地下发抖的几个丫环冷哼一声:“留你们何用.”手起剑落.尽数杀了.
几个小孩子早已经吓得忘了哭.瑟缩在墙角里.不敢吭一声儿.只有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攥着拳头.虽然颤抖着.但还是咬着牙站在那里.
祝朝奉看时.却是祝龙的儿子祝青.便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问道:“青娃儿.你怎的不怕.”
祝青忍着泪道:“孙儿是祝家的子弟.自然不怕.”说着话时.祝朝奉手中剑上的鲜血一点点的落下.都滴在祝青的衣襟上.
“好.好哇.”老泪纵横的祝朝奉把祝青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青娃儿.你现在就从这里出去.后边有个大粪堆.你莫嫌脏.且钻进去.等贼人走了再出來.好好活着.将來给咱们祝家报仇.”
“爷爷.”祝青终于哭了出來.
祝朝奉三把两把将祝青的衣服剥了.把自己御寒的老羊皮袄子裹在他身上.骂道:“还不快滚.”
祝青跪下磕了个头.爬起后咬牙含泪去了.
祝朝奉提起剑來.忍着心头绞痛.一剑一个.将剩下的几个孙男孙女都杀了.呆了半晌后.嘿嘿一笑.把佛龛前的一枝烛台慢慢把了起來.
看着跳荡的火苗儿.满烛台的烛泪.祝朝奉凄然笑了一声.对着烛台说道:“咱们都是一生.也不知是你身上的泪多.还是我身上的泪多……”
“呵呵”的笑声中.一团团的火焰燃起.祝朝奉从这座楼的底层一直点到了顶层.不一会儿工夫.这座木楼就毕毕剥剥地大烧了起來.看那势头.就是水神共工前來.也是救不得的了.
向庄外望了最后一眼.祝朝奉心里发出一记无声的嘶喊:“龙儿.虎儿.彪儿.青儿.你们都要逃出去呀.”
丢掉手中烛台.祝朝奉冒烟突火.竭尽最后之力.挣扎到老妻自缢的那间屋子里.这时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滚倒在地更爬不起來.但兀自低语:“來世再见.我还会娶你……”
烈焰燎烤中.最后的眷恋终于寂然.只剩下一枝燎天的大烛.在祝家庄的高坡上朗照天空.青烟滚滚.四野皆见.
正在追击的祝家庄人马突然看到老巢火起.顿时军心大乱.就在这时.猛听一声炮响.一彪人马当路摆开.为首两骑.正是郓城及时雨.清河西门庆.却听西门庆在马上长笑道:“各位來何迟也.西门庆在此恭侯多时了.”
此时孙新与三位张公子所率的济州人马皆已不见.四下里却是杀声四起.想來济州兵也已陷入了苦战.祝龙心上牵挂庄子安危.再顾不得其他.一声令下.祝家庄庄丁后队变前队.祝氏三杰压住阵脚.往來路便撤.
西门庆微微一笑.也不下令阻挡.任由祝氏三杰自去.宋江埋怨道:“兄弟.入网的鱼儿.如何放他们走了.”
西门庆悠然道:“公明哥哥岂不闻困兽犹斗.莫若围师必阙栾教头.别來无恙乎.”
栾廷玉虽然也结计着家中妻女.但心下盘算道:“若庄中有变.此时回去也是枉然.倒不如冲上前去.宋江和西门庆两人.不拘捉住了哪一个.还怕大局不由我掌控吗.”
一念既决.便招呼孙立一声.放马直向宋江和西门庆这边扑來.宋江见栾廷玉來势猛恶.“呵呀”一声.争些儿拨马做战略上的转进.幸得旁边杨林邓飞二马齐出.双枪并举.截住栾廷玉孙立去路.
略战数合.杨林邓飞便退.宋江的心又提了起來.吕方郭盛见了.大喝一声.双戟起处.截住栾廷玉孙立厮杀.不出十合亦退.豹子头林冲和沒遮拦穆弘一挺蛇矛.一提大刀.斜刺里拦住栾廷玉孙立去路.喝道:“休冲吾阵.”四人走马灯般战在一处.
林冲与栾廷玉战二十余合.不由得喝彩:“好一个铁棒栾廷玉.”栾廷玉见林冲武艺高强.自己未必能胜.便在两马错镫时.摘下飞锤.扬手便是一掷.趁林冲格挡的空儿.催马闪过林冲的拦截.便向西门庆宋江这边冲來.
宋江见前方再无盾牌抵挡.“啊呀”一声.抹马就跑.西门庆心道:“这黑厮.倒是本色出演.竟无半分破绽.”也跟在宋江后面败了下去.栾廷玉紧追不舍.
西门庆一边跑一边叫道:“栾廷玉.是好汉子的.莫追我家公明哥哥.咱们挑个地方.我与你分个胜败如何.”
栾廷玉心道:“有宋江这样的饭桶拖累着.西门庆自然放不开手脚.此时的便宜不捡.还做甚么将.领甚么兵.”当下更不搭理西门庆.只是将座下马连鞭几记.追得更加紧了.
三匹马两前一后.如流星赶月一般.看看赶到荒草丛深处.却听一声唿哨.栾廷玉马前早扯起密密的绊马索來.这正是:
身前有利难缩手.眼前无路怎回头.却不知栾廷玉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