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到了新年.除夕之夜里人人都在守岁.庄华依然奋斗在司农府里.沒办法.虽说是账目盘点有三个月的时间.但那是再有一个团队的合作下才能完成的.现在她这个情况是.无人可用.那些大号熊孩子不给她添乱就不错了.所以她要争分夺秒的來工作才行.
话说.她已经又挺长时间沒有见过柏缇了.不.上朝的时候见了.但是也沒说过话.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尤其是在这样的节日里.外面灯火通明.她的屋子里也是亮堂堂的.但是外面的热闹和屋里的安静相对比起來.让人有些伤感.
庄华心里笑自己忽然变文艺了.然后.忽然她屋子的窗户就开了.一个往日里沒少给她找麻烦的府卿正站在被推开的窗口.笑着对庄华说:“大人.今天是除夕.不与大家同乐一番吗.”
庄华心里撇撇嘴.跟你们在一起能乐吗我.
“啊.你们玩吧.我喜欢清静.”庄华看了一眼四面八方把她围得死死地账簿.说道.
那人沒有放弃.说道:“大人.帮帮忙吧.其实是大家推举我來的.大家觉得这一段时间给大人填了许多麻烦.所以想向你道谢.”
庄华看出來了恐怕是有什么坏主意等着她.他这么说.她要是还不答应.难免就落得个心胸狭窄的恶名.她非去不可了.
庄华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袍.“既然大家盛情难却.庄某要是还拒绝就未免不通人情了.”说完.庄华向门口走去.
才走了不到两步.装哈就想到.为什么不走正门进來请她.而是站在窗口跟她说话.抬眼看了看沒关实的门.看來门口有蹊跷.
她要揭穿吗.当然不揭穿.他们好不容易布置的.她怎么可以煞风景.
庄华脚步一点不满的走大了门口.极其自然的推开了门.
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來.让庄华在寒冬腊月里享受了一把透心凉.抹干净眼前的水渍.她的屋子外面.几乎所有的属下都在.年纪和他相仿的有.年纪小的也有.每个人都看着她此时此刻狼狈的模样.欲笑不笑的.
门口守着的侍从终于挣脱了这些府卿们的束缚.來到庄华身边.焦急的说:“请大人随小人去沐浴更衣.”
庄华则抬手制止了侍从们.淡然地目光在看热闹的人中一扫.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拘束了起來.不敢再放肆.
空气渐渐凝滞.沒有人说话.沒有人动弹.都只在院子里站着.天气很冷.庄华的头发和衣服很快地就结了冰.让人看着就觉得很冷.庄华本就瘦弱.平时里穿着官府宽袍大袖的看不出來到底有多单薄.现在被水湿透.衣服都贴在身躯上.就看得出來.“他”的身体真的沒那么经折腾.
就在庄华的脸色都冻的青紫.有人忍不住要说话的时候.庄华开口了.
“我知道.你们都不服气我來当这个少司农.将心比心.若我是你们.也不会服气一个名声不好又沒什么功绩的人踩在自己的头上.”庄华眼睛又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你们有的和我差不多大.而立之年.成家立业.有的比我小.我记得最小的才十六岁吧.还沒及冠.无论你们多大年纪.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孩子.我是大人.所以我愿意包容你们.不计较你们的小过失和‘调皮’.”
那些已经蓄须的人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这些在他们看來还是孩子的人要弄这个戏弄庄华的时候.他们从沒想过要阻止.反而乐见其成.真的像庄华说的那样.“他”从來都在包容.从來沒有计较过.
“我以为你们是孩子.所以才会做出那等幼稚却不是天真的童稚之事.可是今天看來.似乎是我想错了.”庄华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是冷的.但是她依然站在那里.说着话.似乎一定要在今天把话说清楚.“你们是在逼我走啊.”
众人的心思被揭穿.要是在往时.一定会有人跳出來讽刺一番.但那是现在沒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庄华的身上.那单薄的身躯仿佛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让他们愧疚不已.
说起來.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又都是新提拔上來的官员.沒有经历过朝堂的大风大浪.职场生存环境在上面有邓先这尊大神的镇压下很是单纯.有什么诡谲心思的早就都被清理了出去.所以庄华其实面对的挑战不是很困难.
“我庄华.行的端做得正.我敢指天发誓.我从沒有做过愧对天地良心的事情.所以我的敌人、我的对手也一定是要光明正大的磊落之人.朝廷早有公文.只要十分之六的人联名上书弹劾上级.御史台就会手里弹劾.重新考核官员品行能力.从而决定被弹劾官员的去留.有此正途不走.却耍尽不入流的把戏戏弄于我.你们是怕了我吗.是怕了我吗.”
这一条弹劾公文自从颁布的那天起.就沒人用过.各种原因皆有之.反正这一条就被束之高阁不用.成为了一条摆设公文.开始还有许多人都知道.还会拿它來开玩笑.但是就是沒有人想过要來用它.久而久之.就被遗忘了.
庄华之前当左相在家无聊时翻看肇国律的时候发现的.因为很有意思.于是就记住了.沒想到今天还能用上.
耳听着的人全都震惊了.真的有这条律法吗.他们都不知道.可是谁会承认呢.承认自己连本国的律法都不熟悉.看庄华愤怒的模样就知道这绝对不会是瞎编乱造的.
“你们让我太失望了.”庄华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悲戚.并不明显.但是听惯了庄华平日里平板的语气的众人怎么会发现不了呢.庄华像是放下了什么重负一般.语气转而轻松的说道:“今天是除夕.再过一会过了子时就是新年了.我这个不称职的少司农沒什么礼物送给你们.就如你们所愿好了.”
庄华举步向前院走去.已经冻得很硬的衣服随着庄华的走动发出一声声冰碴碎裂的声音.听的人牙酸.
庄华便走.边扯开腰带.衣裳.一件件的脱下來丢在地上等她走到司农府正门口的时候.身上已经看见中衣了.沒有朝服了.连官靴都脱了.只穿着袜衣站在地上.
参与了戏弄庄华的人一路跟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跟着.心里又急又恼.
庄华就这么在这个应该阖家欢乐的节日里.一个人身着潮湿结冰的单薄衣裳.走在寒冷的长街上.朝着自己家走去.
天真冷啊.被风一吹简直就要吹掉人的三魂七魄.庄华在前面走.后面就一群人跟.一直到夏君府门口.
今天是除夕.庄华白天里沒有回來.自然不会有人认为庄华会半夜回來.于是已经冻僵了的庄华站在自己家门口.沒有多少力气拍着门.
她身后的人很想上去帮忙.可是一看身边的同伴沒人过去.就止住了这个念头.但其实.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只是内心挣扎.不知如何是好.
门房过了好一会儿才來开门.见到这么狼狈.满头结霜.一身衣服都冻成冰兵反着光的庄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來.大叫一声:“先生回來了”然后大开府门把庄华染了进去.
“嘭.”
夏君府的门在众人面前重重的关上了.这一声也同时砸在他们心头上.他们真的……做错了吗.
不管门外的人怎么想.雁容见到庄华这幅模样的时候险些晕了过去.但是马上就反应过來.用她家先生还在外面呆着呢.
“都是死人吗还不过來两个人快扶先生进屋去.”雁容自己不敢过去.他的腿都是都得.她恐怕是扶不住她家先生了.
也被庄华这身犀利造型震得不清的人们一下子清醒过來.其中两个护卫过來一左一右的把庄华架起來.直接抬到了最近的屋子里.
到了屋里明亮的地方.大家才发现.庄华面色青紫.眼神都有些涣散了.雁容一边然人搬炭炉进來.一边自己去取了一串被子把庄华包了起來.可是她的手就是抖不停.总也包不住庄华.几次三番之后雁容终于受不了.扔了被子直接抱着还站在那里浑身结了冰壳的庄华哭了出來.
庄华被冻得快要转不动的脑筋终于又清楚了.微微低头.沙哑这嗓音对雁容说:“别抱着我.凉.”
庄华不说还好.一说雁容哭的跟厉害了.抱着庄华的力气也大了不少.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庄华终于被泡在了温暖的热水里.舒了口气.代价似乎有点大啊.希望今天这个临时起义的苦肉计能够成功.别让她遭的罪白挨.
在有外挂的庄华看來只是遭罪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就是就死一生的事情了.庄华一身中衣.披挂着冰霜在长街赤脚独走的消息传到柏缇的耳朵里时.柏缇二话沒说直接骑着马出宫去了.
路上.柏缇面沉如水.黑色的眼眸里的光华都暗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