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像牛皮糖一眼粘在身上的柏缇弄了下來.庄华來到书案旁.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嗓子受凉.说话有些难受.”
柏缇一看脸色就是一沉.“怎么你生病了沒人知道吗.”这群人赶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怠慢庄华.真是活腻歪了.
庄华摇摇头.在纸上写道:“我的身体请了大夫也看不了.何况我不说.他们谁知道我身体有恙.”
却是.庄华平素以來身体就不好.脸色也是病态的苍白.再加上人被禁足.不高兴故而不理人也是正常的.所以下人们沒发现庄华病了也沒错.但是柏缇就是不高兴.若果他一直把庄华带在身边的话.那么庄华身体不舒服他是会发现的.
柏缇脸色不虞的捉着庄华的手腕.拖着“他”离开的窗边的书案.“着了凉还在窗口吹风.怎么如此任性.”
庄华无奈的跟着他走.然后被他按在床榻边上坐着.柏缇一手搭在庄华的脉门上.为庄华诊脉.一些粗浅的毅力柏缇都是懂得.可是就如庄华说的.她的身体根本就诊断不出來什么.要是按常人适用的医理.庄华的脉象就是那将死之人的脉象.而且还是那种就差一口气就死了的那种.
柏缇有些黯然的松开庄华的手腕.把额头贴在庄华的膝盖上.说:“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也照顾不了你.”
庄华摸了摸柏缇的头发.拉起柏缇的手.在他的手心写道:“我自己大意.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柏缇抬头看着庄华.他总是看不明白“他”的.太宽容.太随性.这让他总有一种抓不住“他”的感觉.柏缇很多时候真的希望庄华贪图点什么.权势、财富.甚至美色也可以.
庄华曾问过他.看上了“他”什么.让他如此放不开.柏缇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只因为“他”是庄华.不为别的.其实有点心虚.他为很多.为了“他”的才华.为了“他”的聪明才智.为了“他”许多的奇思妙想.但终究.这些都是庄华这个人赋予的.沒有了庄华这些也就不存在.而庄华本身就有吸引人的特质.宁静、无争.这是他所沒有的.
“以后我不会再把你关起來了.”柏缇说道.
庄华点点头.也不只是为了什么点头.
本來柏缇是打算马上就回韶广的.但是庄华还记得和何徊的约定.于是想单独留在这晚走一天.因为明天才到九月份.她答应了何徊.九月份才走.
柏缇不知道庄华为什么偏要晚走一天.但想來也是有“他”的理由.之前刚得罪了庄华.于是他也沒问.便缓下了行程.让大军先撤出虞阳.他和庄华次日再赶上去和大军汇合.
这一天.庄华从早晨等到了晚上.终于.有下人來报.“先生.有一位名为何徊的公子前來找您.”
此时庄华正在和柏缇在一起难得的闲情在庭院中浅酌.柏缇冷声道:“告诉那人.庄先生沒空.”
庄华起身阻拦道:“我等的就是他.”然后理了理衣衫.对那來通报的下人说:“人在那里.带我去见他.”
下人看着柏缇不太好的脸色.沒敢动.庄华回过身对柏缇解释说:“那天去芦笙馆见那七家的公子的时候遇见的人.我看他不错.就想着能不能帮他找个出路.变焦他想好了來这招我.我总不能言而无信.”
“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柏缇依旧冷着脸.
庄华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道:“你沒问过.我以为你知道.”
柏缇冷哼一声.“你有沒告诉我.我哪里知道.”
庄华看着他.说:“等也等了.人也來了.我总得去见一见.之前我们还说选拔人才要不拘一格.不如就从他开始试一试吧.”
柏缇也只是因为转挂沒有和他说过这件事情.才有些生气.但其实并沒有想阻拦庄华的意思.便松了口.说:“你去吧.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说便是.”
庄华像模像样的对柏缇拱手一礼.“谢王爷恩典.”
柏缇仿佛不耐似的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别在我面前让我心烦.”
庄华心里笑他孩子脾气.然后就随着那來通报的下人去见何徊了.
绮晖园的侧门门前.停着一匹马.马旁边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袭青衫.身姿挺拔.从背影看就知道是个俊秀的人.待看到他的脸.便会惊叹一声公子如玉.这人无论是气度.还是举止都像是一位大家出身的子弟.只是认识他的人才会知道.他只是那芦笙馆的一个倌人.
庄华來到侧门.见到这人.开口便道:“明日我都要走了.还以为你不会來了.”
何徊拱手对庄华施了一礼.道:“先生叫我來.我怎么会不來.”
庄华也拱手回礼.说:“何公子未免妄自菲薄了.”
何徊笑容里参杂着自嘲.“先生客气了.什么公子.何某担当不起.”
“以后便当得了.英雄不问出处.若总是就着过去不放.往前到五百年.那些世家大族的人.恐怕都是土里刨食的野人也未可知.”
“好一句英雄不问出处.我也不矫情了.近日來找先生.只为了一件事情.想求先生给我一个机会.只求一个机会.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庄华看着在自己面前深深地躬下身子的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封纸质的书信.“这是一封举荐信.当然.并不能直接举荐你出任仕途.但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明年四月份.虞阳全境会有一场选拔人才的考试.届时你拿着这封举荐信到周显大将军的府上.周将军就会安排你进入考试.到时候是龙还是虫.就全凭你自己了.”
何徊郑重的接过这封信件.收在怀中.对庄华又是拱手一礼.“谢谢.他日若是有机会.在下定当报答庄先生今日的举荐之情.”
庄华点点头.“希望以后会再韶广见到你.”
“一定.在下就与先生约于韶广再见.”
何徊來了又走.于庄华见面不过短短一刻.青年一袭青衫.纵马而去.庄华看着何徊的背影.总觉得这人不会是这人终有一天会展翅高飞就如同暂困于浅水之中的蛟龙.迟早有一日.会再次腾飞.而她所做的.只不过是给了这条蛟龙一个腾飞的契机.
这算是日行一善么.庄华心中笑笑.她今日有能力.便帮一帮.她沒能力的时候.也沒顾得上别人.今日所行.只是她富余之时的慷慨罢了.于她來说.还真的算不什么善.
“就是为了等他.长得确实不错.”带着一股子酸味的话从庄华身后传來.庄华转身.便看见柏缇正在她身后.
庄华翻了个白眼.这人.又在吃飞醋.双手插在袖中一拢.庄华微微皱着眉头说:“闻到了沒.哪的醋坛子打翻了.”
这个世界并沒有吃醋这一说法.但是也能听得出來.庄华这是在调侃他.他欺身上前.一把横抱起庄华.然后挑这着沒人的地方.一路把庄华抱到了花园的湖边.展开双臂.让庄华躺在他的臂上.悬于湖面.“告诉我.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然就把你丢到湖里.”
庄华悠哉悠哉的躺在躺在柏缇双臂的臂弯里.说:“你丢吧.我会凫水.不怕这个.”
柏缇像是气急了一样.愤愤不平的把庄华放下來.说道:“有什么事你不会的.”
我不会的多了.比如站着嘘嘘……庄华心中吐槽完毕.看着柏缇.想了想说:“我不会……离开你.”
庄华从未如此露骨的对柏缇说过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柏缇有些反应不过來.倏尔.一把拥住庄华在怀里.贴着庄华的耳边说:“真好听.再说两句吧.”
庄华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在袖子里的姿势站着让柏缇抱.说:“沒有了.等我想起來的时候再说吧.”
柏缇的脸色有些垮……
九月中旬.璋梁王班师回朝.其声势浩大堪比景硕三十八年.三王乱战之时的景象.
一眼望不到边的璋梁军队从东门进入.足足走了半天的时间才算完事.而璋梁王本人.亦在军队进完之后.身披玄色铠甲.背后是猩红的披风.胯下的黑色马匹沒有一丝杂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柏缇仿佛战神降世.让人不敢直视.
柏缇队伍一路进了王宫.满朝文武纷纷在正殿之前的广场上列队相迎.柏缇骑着马踏在王宫的打磨的光滑的石板路面上.举目而望.
他回來了.光明正大的回來了.不是朝拜而是归來.
沒有人敢质疑他王宫纵马的不和礼法的行为.沒有人敢质疑他身后五百赤骁骑佩剑入宫的行为.也沒有人敢质疑他走在中央的龙道上.
他就这样骑着马.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前朝的议事大殿.
空荡的大殿中.马蹄声显得很清脆.大殿的王座山.苍老的肇王看着殿下骑马进來的柏缇.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