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里城.这皇城大着呢.咱们是在最外层.一会儿去的地方在中间.”雪千屠四下瞅了瞅.“看到那边站的那几个小鬼沒.总跟大爷我做对.”
“那就干他们啊.”杜远程毫不犹豫道.
“干什么干.我是说.咱小心点.”说罢.雪千屠抬高声音“來.贤弟.本帅带你参观下这皇城内的风光.这边请.”
白威也跟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杜远程心说.这三百年你哥俩沒白混呐.老油条啊.遂他也一负手.做出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款款而行.
在城中.随处可见的便是殷红似血的曼珠沙华.雪千屠边走边笑道“青夜爱死了这破花.就差沒揪一束插头发上了.”
杜远程闻言就笑.“他插沒**知道啊.沒准夜里沒人的时候偷偷臭美呢.”
“贤侄此话有理.”
白威一边不做声.神色挺警觉.稍有人经过.便佯装导游.介绍这说说那的.说话间.三人便行至了一处宫阙.这栋宅院孤零零的独踞一角.无声无息的隐沒在周遭较高的建筑之中.墙壁也非琉璃的黑曜石.而是一种十分普通的黑色石材.相比之下十分的古旧.甚至有点破败.而且门楣之上并无牌匾.大门紧锁.似乎一瞬间拉开了它与这个世界的距离.
“就这了.”千屠小小声的道.
杜远程一伸手.
千屠诧异.“干嘛.”
“钥匙啊.”
“要是有钥匙.我哥俩还能等到现在么.”雪千屠一撇嘴.这时白威道“这门的钥匙只有青夜有.我们也是在一次很不经意间偷偷瞄到里面的场景的.”
“这么说來.只能來硬的了.”杜远程撸了撸袖子.忙被一边的白威给按住.“不行.咱们偷偷的溜进去瞅瞅也就算了.要是连大门都砸了.青夜不得翻脸呐.”
“嗳.咱仨不是会法术么.直接闪进去就得了.”杜远程忽然想到.这一着急连最基本的都给忘了.
“要是能闪身进去还说啥了.”雪千屠道.“这里面不知被青夜设下了多少道结界.别说是魂儿了.就是一缕风都钻不进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咋整.”杜远程不耐道.
雪千屠摊了摊手.和白威面面相觑.千屠道“这就得看贤弟你的造诣了.”
“看我的.怎么看.你们不说都不成么.”
白威说话叹了口气.“我和千屠现下的法力是远不及青夜了.能跟他造一阵子的也就剩下你了.”顿了顿.“你不是会那个什么裂帛时空么.就用这个.暂时将青夜的结界隔断在另一个空间内.但也只能是短时间的.我们趁这个空暇看上一看.看完了在将阻隔消退.如此短暂的时间他也未必察觉得到.”
“好办法.”杜远程当即道.“就这么办了.那我们先化为灵体进去再说.”
区区一道大门对他们來说不算什么.幻虚闪入后.三人又恢复了实体.这是一方独栋的宫阙.并沒有附属建筑.整个宫殿内黑漆漆的.黑暗中可以看见纵横交错的细细光束布满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借着结界的微弱光亮.依稀可见墙壁上挂满了一幅幅画卷.数量之多.简直可以用星罗棋布來形容.
方才白威说的方法可行是可行.但难度也颇高.不是要粉碎这些结界.而是要创造另一个位面将它们吸纳进去.杜远程思忖了片刻.开始运转真气.凝聚蕴识.如今这些对他來说都已轻车熟路.随着他真气的流转.腰间的上古之剑也漫溢出耀目的光芒.眉心的火焰印痕在黑暗中琉璃着阳光般的金色光辉.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眉心的色彩呈现九色交织.但就在那场大战之后.在他执掌了天界的权杖的那一日.所有的色泽最终汇聚成一种颜色.金色.
或许.唯有金色.才能代表神祗的无上荣光吧.
他缓缓的抬起双手.随后.在胸前做了某个暗喻的手势.然后双手又蓦然散开.凭空用力一握.并沒有听到任何声响.但交织在虚空中的结界就像被风吹皱的海面般波动起來.它们在这种无声无息中迅速的扭曲.旋即.杜远程右手向上猛然一扬.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利落而力道的一扯.一声诡异而深邃的咔嚓声回荡在幽暗中.随即.那些扭曲的细细光束便一股脑的往某处涌去.就好像无数被磁铁吸引的细针.疏忽就隐沒了.最后.他又蓦然一握拳.一切都结束了.也消失了.
一边的白威和雪千屠看得目瞪口呆.此前在大战中他们也只是远远的望见.今日如此近距离的观看.真的非常震撼.
整个宫殿内刹那间清明起來.杜远程轻轻一吹.点燃了四壁的蜡烛.烛火摇曳将空间照得通亮.一幅幅画卷呈现出本真的面目.色彩绚丽.栩栩如生.三百年的光阴.墨青夜画了成百上千幅画.它们静静的悬挂在墙壁上.像是岁月的浅吟低唱.
杜远程三人走近那些画卷.站在跟前仔细的端详.一笔一画勾勒的都那么细致.就好像作画的人在一笔笔的书写着自己的人生.甚至可以透过眼前瑰丽变幻的色彩.看到彼时青夜画下它们时的一颦一笑.一叹一怅.偶尔出神的凝望和蹙起的眉目.他将自己的所有记忆都留在了这里.雕刻着时光.
“贤弟.你看这些画都是按照时间轴的顺序画的.青夜的记忆力可真好.这些细小的事也能记得这么清楚.白威.你看看.这不是你那天喝醉了的时候么.哈哈.”雪千屠点着其中一幅画.目色揶揄的笑道.
“少说我.你也好不到哪去.沒看见你就在一边傻笑呢么.”白威撇了撇嘴.“这个不就是小程.那天他也喝醉了.”
而杜远程却似乎沒有听到他们的话.兀自出神的画卷上的自己.这幅画记录的便是他第一天误入青王府时的场景.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便是青夜自己.而身侧那个一身红袍的男子就是他.“原來.我那个时候表情这么傻啊.”他笑着.喃喃.
“贤弟.你也终于认清自己了.三百年了.”雪千屠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
杜远程却沒什么笑意.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画卷吸走了.接着的一幅画是高耸入云的白塔.青夜抱着他纵身跃下.画中的他吓得双目圆瞪.大张着嘴.而青夜则冷傲的迎风远望.根本就沒低头瞧他.再然后.便是山洞中的场景.看到这他就笑了.“这个死家伙.连这事儿也往上画.”
画中他趴在岩石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绒毯.脑袋边上是两枚幽绿色的蛋蛋.表情非常痛苦.眉毛都拧成八字.而青夜则负手立在一边.神色凝重而纠结.
一股酸楚的甜蜜从杜远程的心底涌起.就像时光在这一刻倒流回过去.一点一滴掠过他的心头.是那么的幸福.却又悲伤.
然后的那一幅画上.青夜手里捧着一枚即将破壳的蛋.画中的他笑得是那么的甜.那么美.修长的眼睛都完成两道月牙.可接着的一幅.他就彻底的蔫了.勃然大怒的挥袖而去.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只小鹌鹑上.
杜远程看着呵呵的笑.轻声“傻瓜.”指尖缓缓的滑过画上青夜的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來.他的眼眶竟有些发热.视线渐渐的模糊.
而白威和雪千屠则凑在另外一处看.对他们來说.当然更愿意看到自己的英姿出现在画里.一边调侃大笑一边相互揶揄.当时是.白威指着一幅画哈哈大笑.笑得腰都弯了.雪千屠也噗地一声喷了出來.招呼杜远程“贤弟.大侄子.快來.”
杜远程从自己的心绪中回过神來.眨了眨眼.深吸口气.问“怎么了.”
“哈哈……你.你快來看.笑死本门了.”雪千屠抹着眼角的泪珠.杜远程看他俩笑成这样.很是好奇.于是也凑过去瞧.一看之下他也狂笑起來.只见画上惟妙惟肖的勾勒着四只野兽.其中三只坐在桌前喝酒.另外一只则立在一旁残念的睨着.而这几只野兽不是别的.正是雪狼.白虎.青蟒.还有一只……粉红色的猪.杜远程就奇怪了.诧异“那三只都是你们的原形.可这只猪是谁啊.我怎么从沒见过猪妖啊.”
“贤弟.你糊涂啊.”雪千屠憋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