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清晨明晃晃的.海平面上升起了难得的太阳.
凤轩帝拄着凤头权杖立在大海贝之上.海风习习.撩动着他银丝般的长发.一群群海鸥盘旋在他的头上.黑龙夜明刚刚幻身成人在他的身后.
“今日.怎么來了.”
黑龙夜明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只是短短的三日.竟然像是苍老了三十年.
“我想來看看凌夜……”
“是想看看她还有沒有以前那么好看吗.”
“无论她是什么样子.在我心中都是世上最好看的女人.”
凤轩帝叹了口气.望着朝阳.道：“要怎样.你才能忘记.”
黑龙夜明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陪在凤轩帝的身边.沐浴着朝阳的金辉.聆听着海风的波动.远处的女鲛人似乎很久沒有浮出水面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黑龙夜明回來了.才又会跃出水面.引吭高歌.
“过了今日.世界都将变得不一样了.”
凤轩帝的声音里带着悲哀的凄凉.就像是秋日里随风飘落的银杏叶子.
黑龙夜明在收到黑影的情报之后.便已经猜测凤轩帝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他來之前对凤轩帝抱有一丝的埋怨.既然一开始知道了结局.又为何不说明.可是在刚刚见到凤轩帝老态龙钟的背影之后.他忽然又将抱怨转换成了万一.万一凤轩帝并不知晓实情.因为凤轩帝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心也累了.也许.根本不知道呢.
千万种的可能在黑龙夜明的心里盘旋.可是当他听见凤轩帝淡淡的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他心里的憋屈和埋怨再也藏匿不住.立刻犹如强行压制的火山般瞬时爆发.
“义父早就知道了.”黑龙夜明抱着一线希望.也许只是自己理解错了.
凤轩帝的点头.却是令黑龙夜明在意料之中的措手不及.
“混世魔王当日选中凌夜的时候.就是看中凌夜是飓风大陆的废物.一个废物是杀不死他的.他也可以随时要了这个废物的命.而且凌夜的体内有绝大多数是混世魔王的灵力.一旦到时候他们在战场上相见.混世魔王收回了一切.凌夜又会被打回一事无成的原形.这些.你都知道.”
凤轩帝又是点头.
“你早就知道了.可你从來沒有说过.”黑龙夜明顿时低吼起來.甚至忘记了眼前人是自己的义父.“凌夜是你的女儿.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不直接说明.偏偏要等到现在混世魔王即将挥剑向我们而來的时候.你才说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凤轩帝沒有反驳.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人老了.终究是不中用了吧.”
“现在你要我怎么办.把派出去与混世魔王对抗的力量.全部撤回來吗.”
凤轩帝摇了摇头.
黑龙夜明更急了.恨不得上前拽住凤轩帝的衣襟.“那我究竟还能做什么.”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身为姑射国未來的继承者.你做的.已经超乎了我的预想.”
黑龙夜明皱了皱眉.在心里琢磨着凤轩帝这句意味深长的话.
“所以.接下來.便是我这个身为父亲.改为凌夜.和你.和姑射国的百姓.所做的事情了……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义父.义父的灵力已经被废.还要和混世魔王硬碰硬吗.”
凤轩帝侧眸浅笑道：“世间之事.总有这么多的无奈.不是吗.”
“义父.你当真疯了吗.沒有灵力的你.在混世魔王的眼里就是一根野草.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去拔.一场暴风雨.一场大火.野草都会化为须有.”
凤轩帝对上了黑龙夜明深邃如海的眸子.笑道：“为了你们这群令人操心的儿女.我的确是早已经疯了.已经疯了很多年了.难道你才知道吗.虽然预言里.凌夜是混世魔王的克星.但是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面对混世魔王.所以.女儿的责任.就让父亲來担当吧.”
黑龙夜明低吼道：“可以吗.倘或人人都可以担当.飓风大陆又何必落入今日的局面.”
“你们在争执什么.在屋里面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琉璃和婢女们款款而來.黑龙夜明背过身去.什么都不想说.
凤轩帝却始终和蔼可亲.笑道：“辛苦了.阿瑶她……”
“帝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稍等片刻.她就可以站在你们的面前了.”
琉璃的笑声显得气息短促.可见是这三日劳累的缘故.
一旁的婢女上前扶住了她.凤轩帝则看向黑龙夜明.道：“娇妻身子累了.你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琉璃渴望地凝视着黑龙夜明的背影.可是他始终沒有回头.
“琉璃姑娘辛苦了这么久.你这个做哥哥的一日都沒有來看过我.现在怎么也不给别人说一声谢谢.”
黑龙夜明僵硬的身子突然被这突如其來的声音软进了心里.凤轩帝也难以置信的侧过头來.越过了琉璃和婢女们的肩头.凝视着眼前一身白衣绣珠长裙的女子从台阶上缓缓走了下來.清晨的朝阳洒下了柔和的金光笼罩在她的身上.长裙上闪着耀眼的珠光.一双金色龙鳞点缀的凤凰浴火重生的绣鞋在裙下若隐若现.衬托着凌夜恍若第一次踏出闺门的大家闺秀.
她的脸色红润.皮肤白皙得吹弹可破.毫无瑕疵.一切都浑然天成.倘或不将真相道明.谁也看不出眼前凌夜的这具肉身.是后天的人为而成.而且谁也不知道.包括凤轩帝和黑龙夜明在内.也不知道琉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因为琉璃再三坚持这是独家巫术不得外露.故而这也是众人第一次见到重生之后的凌夜.
即便此时的凌夜已经站在了黑龙夜明的身后.他还是沒有勇气回头看她一眼.
“怎么.我变丑了.你这么快就嫌弃我了.”
“沒有.”
黑龙夜明的声音在颤抖.因为凌夜身上的气息依旧是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那你为何不回头看我.”
话还未说完.黑龙夜明突然一个回头.二人四目相对.世界瞬间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