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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范仲淹犯上担重罪 张尚阳讥讽不择言

    上回说到惜墨向碧袖求助,哪知碧袖只在一旁看笑话,双手抱在身前,倚着门框搭腔道:“我们这位姑娘,一听有人要夺琴去就生癔症,纵是娘子发话要扔哪个,她且要上前要争论一番,姐姐你叫我也不顶用。”说完,竟转身离开。

    “你!”惜墨没空同她墨迹,眼见写了半天的品录被毁完,任她如何拼力也不能复原了,气得泪水在眼眶打转。

    雁轸未曾觉得自己哪里不对,撕扯个精光撇了一地碎片,皱眉嗔道:“全因为你,害别人又要打扫过。”

    惜墨看着纸屑,实想不出该如何骂她,愣了一阵,碧袖手中拿着扫帚进来,将地上的东西扫到外面,边扫边叹:“可惜了姐姐一手好字半天工夫,只能重新记了,这次我定将这痴哑的奴婢锁起来,绝不教她叨扰了你。”

    惜墨起身恨道:“不必,我这就去回禀圣人,看她如何发落。若是真的发疯便将你送去法尼寺,要疯便疯到疯子窝!”

    碧袖这才有些担心,过来劝:“姐姐也说她是疯的,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惜墨啐了她一口,直接夺门而出。碧袖没法,也埋怨雁轸一句:“你干嘛惹她,她是圣人殿里最大的婢女,纵是国夫人见了都要让几分面。”

    雁轸盯着墙上挂琴道:“我这一辈子都是下人,好容易喜欢上样儿东西,死便死了又怎地?”

    碧袖当她真的下了决心,只能无奈去追惜墨。

    走过庆寿殿北夹道,她却见到芹香在与惜墨交谈,赶忙挤出笑脸迎上去准备替雁轸说几句好话,先冲芹香问:“姐姐不是去的薰兰阁,这么快就写完了?”

    芹香回她说:“早就好了,拂玉写字很快,苗才人那边也没有太多杂物,大都是卷册书帛而已。我心思穆清阁有那么些赏赐,恐鸢姒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绕过去帮忙,哪知到那边见出了事情,特意回报琼阁去告知圣人的。”

    碧袖失笑问:“穆清阁也出事了?”

    惜墨冷笑一声:“放心,忘不了你们雪香阁。”又对芹香嘱咐:“你告诉圣人我先过去看看,搞清楚了就一起来。”

    芹香答应离开,惜墨转往穆清阁走。碧袖追上想再言语宽慰几句让她熄火,惜墨仍不理会。两人到了穆清阁中廷外,就听见鸢姒骂人的声音:“你这阉狗生出来的没娘种,有脸在我面前逞能?”惜墨赶紧进去阻拦,上面不喜侍女对骂,若被知道都可能被责难。

    才迈了两步,就见一宫女披头散发冲向自己,脸上红绿黄白黑几色都有,嘴里叫喊:“我今儿舍出一条命和你拼了!”

    话音才落,见鸢姒不紧不慢从屏风后面绕过来,嘴上笑着说:“舍命和我拼,那你躲什么?”说完,抛出一盒妆碱,伸腿一踢,正落在那宫女头上,宫女面上立马多了种颜色。那宫女头上吃痛,脚下不停,直往阁外跑,采薰从里面去追她。鸢姒不追,走到惜墨面前道:“任她出去丢面儿,姐姐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这边出了事才赶来,现在怕是来晚喽。”

    鸢姒拿出一本簿子:“晚什么,该记的都记下了。”

    惜墨疑说:“穆清阁东西最多,你能这么快?”

    鸢姒道:“那个阉丑儿说全是官家新赏赐的,既是如此只画个圈不就得了?我画了她又不放我走,非让我改,我说:‘这本是你交代我的,难道你方才骗我?我是奉圣人命来记录,你骗我便是骗圣人。’这阉丑儿抵赖说:‘这是你编的我可没提,你满嘴胡话没人教养吗?’我能受这气?骂了几句见她非要回嘴,很不干净,才教训教训她。”

    惜墨叹说:“那你也不该用尚美人的东西打,怪罪下来谁负责?”

    鸢姒伏在她耳边悄声道:“她说这些是旧物,官家赏尚美人的旧物该留不该留,难道姐姐不记得了?我就不信尚美人会去官家面前告状。”

    说话间采薰将折姑带回,冲鸢姒叹了口气,不晓得说什么。折姑躲在她身后,嘴上依旧骂骂咧咧,可声量小了不少。

    鸢姒拉住惜墨:“咱们回去吧,这阁子里的东西都记清楚了。”

    惜墨说:“你记清楚了,我的却还没有。”

    碧袖赶忙打岔:“不如我现在回去细数,写好了帮你拿去报琼阁?”

    鸢姒听这话茬知道事情不对,问个仔细。惜墨原原本本答了,鸢姒生气,要去找雁轸理论,被惜墨拉住,说她是疯的,何况你现在已经有个事了,就别再牵扯我的。遂想息事宁人,也就答应碧袖随她再重新登记一次,就这鸢姒还嫌她“就愿意做个老好人,任她们怎么倒腾你也收,更显得我坏”。

    碧袖一进阁就命雁轸回屋不许出来,领惜墨重新走过,果然快很多。

    待两人拿品录到报琼阁,呈给郭颢蓁,竟已折腾大半天,阁子里面几人早都用完膳,正在吃点心。

    颢蓁问惜墨怎么这么慢,碧袖紧着说自己半路想起来还有个屋子没查,又带着回去才耽误了。

    杨婠听见,叫她到身边小声道:“你怎么净帮外人,合是本位养不起你了?”碧袖没法解释,只能忍下。

    旁边尚馥芝哼道:“帮外人没什么了不起,不像我这位姑奶奶,待我才似待外人。穆清阁的人被欺负,气都不放一个,跟木桩一样往哪儿一杵,呵,好似高僧入定。”转头对采薰说:“不如本位送你去洪福院念经?”

    采薰垂首说娘子恕罪。

    郭颢蓁一边翻看雪香阁的品录一边说:“自己养了一窝牝鸡只能聒噪,偏去冤枉一个会下蛋的不打鸣,你倒是真会算计。”

    尚馥芝冷道:“鸡毛令箭都能搞这么大阵仗,我也不算会算计的。”

    郭颢蓁挑眉笑说:“果然你们阁子里最懂得以下犯上,只是本殿这次也不打算治你罪,方才叫你快些将要留的挑出来,你挑完了?”

    馥芝将品录往桌上一扔:“圣人别拿我取乐,给我一个圈,是叫我挑什么?”

    颢蓁拿过品录说:“挑不出来,我就遣人去你那儿将所有东西都运出去赈灾。”

    “好,待我请官家做主。”

    “这话讲得,禁中事官家也不能插手,本殿且待官家来替你说情,自会酌情捡个漏给你。”

    言语间二人四目相对,戾色狠瞪各不相让。

    杨婠瞧这下又要争执起来,怕会如上次一般惊动赵祯,再把自己搭进去,因劝:“圣人叫咱们留出不用的东西换钱,除去救济饥民,亦是替官家积福。欲做功德原是极好的意思,闹得不痛快可就显得没诚心了。”还不忘对苗匀婉使眼色,叫她也开口。

    匀婉亦觉得不妥:“圣人,我一向不需花销,月俸剩下不少,这次一并拿出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