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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眼睛一亮,此人正是他此行首选目标,五皇子李旬,一众皇子中出身低,也不务正业,不得圣宠,性情也是随和开朗。若是他当真要给人做伴读,唯有此人为合适。
林楠之所以弄出所谓冰嬉来,正是为了吸引他,现看来,做并非无用功。
这里姓林或许不只他一个,但能被陌生人称做林郎,除了林楠再不会有别人。
含笑起身道:“却不知殿下寻是哪个林郎?”
李旬一面随意挥手对要跪下行礼人道“免了免了”,一面步走到林楠身前,笑道:“既然敢应声,必然是正主儿!”
将他按凳子上,又从一旁拖了一个凳子他身边坐下,欢喜道:“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好辛苦?天天去江边守着,也不能见上一面,你弄出这玩意儿,自己倒不玩,定是有好玩,教教我教教我!”
林楠摇头笑道:“舅舅将我日日拘家里念书呢,哪里有什么好玩?”
“哈!”李旬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倒是知我,我想学便是那拘房里念书时也能顽!”
林楠亦压低声音道:“我可不敢,教坏了王爷,便是万岁爷不收拾我,我爹也非打断我腿不可。”
李旬嗤喷笑出声,声音压低,道:“你这般小声和我说话,若我真变坏了,定会算你头上,既如此,倒不如真教了我,也省到时白背了虚名儿。”
两人凑这里,低着头,窃窃私语,不知引了多少人侧目,二人只做未知,知道这些人都竖着耳朵听,便故意将声音压低。
林楠含笑道:“好玩倒不是没有,只是不管玩什么,一个人总没有大家伙儿一起玩来有趣。”
李旬低笑道:“正是这个理儿,我……”
话刚出口,周围喧哗声起,林楠抬头,只见有三人并肩行来,李资正其中,忙随一众少年下拜,李旬只得起身,向那几人迎去,走到半路尤自回头笑道:“林郎,我们可说定了啊!”
林楠知道这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笑而不答,只做默认。
却听一人闻言讶然出声,喜道:“这位便是林郎?”
声音落下时,人已急步而来,林楠看见一双青色厚底便靴急急停眼前,下一瞬,双肘便被一双白皙修长手稳稳扶住,道:“林郎请起。”
林楠一时有些茫然,这位怎么又冒出来了?听声音、看做派,这位爷应该是二皇子李旭了,正是冯紫英和卫若兰看好之人,冯紫英口中温文儒雅、礼贤下士谦谦君子……他不应该对自己这样不务正业、玩物丧志纨绔子弟敬而远之吗?
胡思乱想间,人已顺着力道站了起来,拱手道:“多谢睿王殿下。”
李旭笑道:“是否奇怪我怎会知道你?你自家遭了贼了可知道?”
林楠一愣。
李旭笑道:“你贴江边那封告示给人掉了包了都不知道吧?东西现我书房挂着呢!唉,当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林楠这才知道问题出什么地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谁会想到堂堂一个皇子,竟会跑去看那种东西?
李旭退开两步,对林楠细细打量一番,才叹道:“我看你字气度恢宏,大气磅礴,只当会见到一位端方书生,不想竟是这么一个灵气逼人、秀逸无双风流美少年……只让人恨不得旦夕为伴,林郎啊林郎,可愿同我一处读书?”
林楠心中苦笑,正要说话,站李资身侧一个俊美少年不满道:“他可是我先看中,二哥要同我抢人吗?”
李旭笑道:“委实是见猎心喜,林郎字让我爱不行,人品又这般出众……六弟身边人才济济,想必也不差林郎一个,不如让了我吧!”
六皇子李昊?凑什么热闹呢这是?
林楠只感觉一道道刀子般恨不得把他凌迟目光落身上,心中比这些人还要迷茫……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香饽饽啊!事情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却听李旬道:“二哥六弟,你们两个都来晚了一步,林郎已经先应了我了!”
六皇子李昊道:“五哥你别说笑了,林郎可是大才,难道随你一起喝酒赌马混日子麽?”
李旬挠头道:“这不挺好吗……”
林楠望了抿着唇、面无表情李资一眼,终于明白为何此人会认定只有李磐才有机会让他置身事外了,但总还抱着些许希望,学着李旬样子,挠头道:“我也觉得挺好……”
“是吧是吧?”李旬喜道:“我就知道我们合缘!”
拉了林楠手道:“你那个冰嬉委实有趣,直让人丢不开手去,偏偏又只有冬天能玩!唉,若不是皇子不奉召不许出京,我就和他们一道往北方去了……林郎,你可有法子旁日子也玩那个?”
林楠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法子……”
解释道:“若我们将冰靴上铁条去掉,换成一溜轮子,就不需一定冰面上才能滑行……”
李旬听眼睛大亮,又有些为难道:“好是好,但是也要地面异常平整才行……便是宫里这样又平整又宽阔地方也少很,我总不能到大殿上去玩儿吧?”
林楠又想了想,笑道:“这也不是没法子……”
李旬拍腿大笑道:“我就喜欢听你说这句!”
拉着林楠,转向李旭等人,央道:“二哥六弟,要不,我那些伴读都给了你们,换这一个……看着我们这般投缘份上,你们便让了给我吧!”
李昊皱着眉不说话,李旭也露出苦笑,道:“五弟你这样拉着他玩,耽误了人家学业可怎么好?”
李旬忙道:“没有事,我虽学不好,可是讲学先生学问却是有,怎会耽搁了他?”
见李旭二人露出犹疑之色,林楠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按他打听来这位五皇子性格,委实不该这么强硬才对,不是说他和几兄弟相处时,是极没有主见麽?
不会是碰上扮猪吃老虎主儿了吧?
李资看着林楠脸上向来洒然自若笑容微不可查僵了一下,一双清亮眸子带上了几分无奈几分懊恼,忽然觉得心情变得很好,嘴角微微翘了翘,便见林楠目光再一次瞟了过来,神色一整,淡淡道:“五弟你先别拉着林公子不放,父皇还等着见他呢!林公子到底如何安置,只怕父皇已然有了定论。”
李旬一愣,李旭歉然道:“是了,我一时欣喜竟差点忘了此事。”李昊嘴角一翘,撇了一眼李旬,目光转向了别地方。
林楠心中恍然,这些主儿怎么可能会忘了皇上吩咐?唯一蒙鼓里,应该只有先到李旬了。
李旭此举大约是为了示好,但是李昊,恐怕只是为了耍耍李旬罢了。他倒是遭了无妄之灾,凭白招了无数仇恨值。
李旬一愣之下,立刻哭丧了一张脸,扯着林楠袖子,道:“林郎,便是你做不得我伴读,可也勿要忘了答应我事儿,那带轮子鞋子……”
见他变脸如此之,林楠不由暗自庆幸……这位爷可不是什么省油灯,若是真跟了他,只怕以后事情还多着呢!口中自然连连应是,方才跟领路宫人后面,前往见驾。
跟着宫人穿出杏林不远,又转了几道弯便到了一处阁楼,林楠独自上楼,转过楼道,便看见一个穿着青色便服人背对着他,负手立窗前,不知看什么。
林楠上楼前便被告知此人正是当今皇上李熙,掀起衣襟正要行礼,只听一个温和声音道:“不必多礼,过来让朕看看。”
林楠虽有些奇怪李熙语气,却仍应了声是,抬头,和刚刚转身李熙四目相交。
当今天子李熙是个容貌清俊中年人,双目含笑,打量了林楠一阵后道:“来,过来坐下。”
当先上首坐下,见林楠还迟疑,温声道:“你实不必如此拘束,你父亲可曾对你说过,你名字原是朕起?”
林楠一愣,他知道皇帝偶尔会给亲信大臣子嗣赐名,但是他父亲现才是三品,十五年前,只怕还是个小官儿。
李熙笑道:“看情形便知道他没和你提过了,来,坐下。”
林楠这次听话到下首坐下,道:“陛下和我父亲……嗯,熟识?”
李熙目中露出怅然之色,默然片刻后道:“我们原是布衣之交,那个时候,我只是亲王府次子,连世子都不是,他是个应试举子,风流俊雅,才华横溢……”
似乎并不想多提当年之事,顿了顿,道:“你出生之时,你父亲便替你想好了名字,林逸,安逸之逸……当时我夜访林府,他满心欢喜向我报喜,我却说,林逸不好,不如叫林楠。楠者,童童若幢盖,茂叶美阴,干甚雄伟,高者十余丈,巨者数十围。气甚芳香,纹理细密,为梁栋器物俱佳,遇火难燃,经水不朽,盖良材也……”
“你父亲并不同我争论,只沉默许久,问:‘可是圣旨?’我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后我们不欢而散。”
“后来虽他按了朕意思,叫你做林楠,我却知道,他心中有了芥蒂,这已是第二次。”
林楠被稍稍惊悚了一下,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便宜父亲身上,原来还有这样故事。
只听李熙继续道:“第一次是科考之时,他原不知道我身份,对我说,他是冲着状元和榜眼来,旁不要。我原笑他自大,他说非是自大,而是状元或榜眼,大多是留翰林院做编修,那地方既清贵又清净。若中了旁,免不了蝇营狗苟,诸多麻烦。我说,若是万一中了探花呢?他道,这还不容易,我朝多少进士谋不到实缺?不少他一个。他顶着一个探花名头,旁人也不敢轻贱他,做什么不比做官好?”
“后来科考完了,他果然便是状元,我对主考官说,探花郎名号风雅,不该给个老头子,定要找个风流俊俏少年郎才好,于是将他名次压了两名,又硬给他授了官……”
李熙说完,长叹一声,道:“那时,我只知道自己初初登基,诸事不顺,他和我关系既好,就该为我分忧才对,全然忘了人各有志这四个字……这般虽得了一个可以信任重用大臣,却失了一个知己至交,也不知是值还是不值。这十多年来,想起往事我每每自问,依然得不到答案,但心中遗憾却日甚。”
林楠安静听着李熙话,很难形容心中是什么感觉,却听李熙淡淡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风飘随云、禽獸需衣冠打赏!
谢谢豁牙妹名字,帮了我大忙了,鞠躬!
ps:李资成王我会改成“诚王”。
虽然很少,但是戳手机戳手指头发抖多多一点都不心虚!已经很辛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