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听到方晨的死法,赫连子钦就已经觉得胆寒,想不到这种事情竟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黑衣人的暗示和威『逼』之下,他还有其他的办法自救吗?似乎已经没有……和暗之居合作,从来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赫连子钦亲手将碧玉剑刺入了父亲的心脏,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不能死!
可是剑刺入赫连龙飞身体的那一刻,一滴热血溅到了赫连子钦的脸上,那和他体内流动着的血『液』一样,他的生命甚至就来自这一滴血的主人。
他紧紧握着碧玉剑,剑穗在他的手下剧烈颤抖,他不敢将剑拔出,因为知道此刻若是拔剑,赫连龙飞会死得更快,如果赫连龙飞自行疗伤,虽然功力大打折扣,但也可避免一死。
想不到赫连龙飞的玄力,瞬间就被碧玉剑给吸取了大半,根本无法护住心脉、自行疗伤了。
赫连龙飞却没有丝毫要准备疗伤的意思,他看着自己用身体来保护的儿子,只觉得儿子已经长大,脸上曾经惹人怜爱的稚气,早已褪尽。
此刻,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上只有惊惧。他怕死,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过是害怕死亡而已。
是啊,儿子还年轻,他肩负着赫连家未来的希望,才刚刚接管了战龙堂,前途无可限量。
儿子还年轻,尚未成家,无妻无子,若是死了,谁又能给他送终?
儿子还年轻,如果好好修炼玄术,也许可以活到三五百岁,他能做为一家之主,统帅赫连家,还能帮赫连紫渲找一个好夫婿,一生护着妹妹不受人欺负、更不必受累『操』劳……
而这个当爹的,虽然给了儿子一条命,却害死了他的娘,或许这一次,再饶他一命,便还了这笔债……
赫连龙飞满头的白发,迅速地干枯萎落,就像他的心,再也没有一丝求生的意志。
他看着面无人『色』的赫连子钦,张开嘴,血已经从嘴角溢出:“钦儿,去找杜听……取出母虫,从今后,光大赫连家的责任,爹爹已经扛不动,就交给你了……照顾好渲儿,她是你妹妹……”
赫连子钦自私的解释,那样苍白,想不到赫连龙飞真的就接受了这个理由。
父亲竟然完全没有怪他从背后下此毒手,也没有怪他助纣为虐、谋夺统领大权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甚至要把光耀门楣的重任交给他,赫连子钦心中大痛,扑倒在赫连龙飞的脚下:“钦儿该死,钦儿这就带父亲回去疗伤!父亲……”
可是,只听“咣啷啷”一声脆响,他睁开眼睛一看,却是一个镶着宝玉的铜质发箍掉落在赫连龙飞的脚下。
那正是赫连龙飞的发箍,只因他的头发迅速变白、变少、断落,所以连发箍也已经戴不住。
就在发箍着地的时候,赫连龙飞长叹一声:“我……是时候……去跟你二位母亲,认个错了……”
这一声长叹,仿佛尽出了他所有的生机,赫连子钦抬头,只见赫连龙飞的身子,直直地往后倒去,那『插』在他胸中的碧玉剑,就在赫连龙飞跌在地上的时候,倏然从他体内穿出,深深地『插』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爹爹……”赫连子钦眼看父亲最后的鲜血从身下的伤口里流出来,染红了地面,双手已经抖得控制不住。
赫连龙飞却已经听不见儿子的这声呼唤,他,心死,人也已死。
死亡到底是是什么,会让将死之人那么害怕,让他身后的生者那么悲痛?
赫连龙飞不知道,因为他死得甘心情愿,他用自己的一命,换了儿子的命。
这一生的荣誉、繁华都已是过眼云烟,没什么比给赫连家留下一线希望,更能让他感到知足的。
赫连子钦看着父亲紧闭的双目,却丝毫也不懂为什么父亲不尽力求生,他心里的痛苦和内疚,令他头痛欲裂,他看着自己那双干干净净的双手,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竟然亲手杀死了父亲。
可是,体内的变异母虫似乎真的安静下来,再也没有往他的头部移动,那个黑衣人果真放过了他……
赫连子钦站起身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竟然融入了新的玄力,他知道,那正是来自赫连龙飞的玄力。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他抹了一把眼泪,拔出了地上的碧玉剑。
这碧玉剑从来没有杀过人,这是第一次,想不到吸取了赫连龙飞所有的玄力。
赫连子钦忽然冷笑了一声,接着,又笑了第二声,三声,四声,最后,是扬天狂笑,泪光模糊的双眼,却不知是为何而流泪。
他体内有赫连龙飞的血,还有赫连龙飞的玄力,从今往后,他就是赫连家的真正主人。
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不是嫡出,不知道他是私生子,属于赫连家的一切,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他。
一股玄力从碧玉剑上倏然『射』向赫连龙飞的身体,就像是一把天地之火,瞬间将赫连龙飞的尸体,烧了个一干二净……
赫连子钦看着满天飞灰,像疯魔一般飞身上马,嘶吼一声,双脚猛地一踢马刺。
马儿吃痛,立刻狂奔起来,卷散了赫连龙飞的尸灰。一代骁将,就这样消失在风中,再无踪迹……
赫连府的大门外,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照耀着主人回家的路。
而今夜,注定有人从这里走出去,却永远不会再回来。
马蹄声从巷子尽头传来,门廊上已经有人探头探脑,到看见了赫连子钦飞马归来,他们惊喜地道:“快去报告小姐,说公子回来了。”
这时,门内正走来一个人,就是赫连紫渲。
她冷冷道:“禀报什么?我等的又不是他!我等的是父亲。”说着,她已经走出门来,看到了赫连子钦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了旁边的牵马小厮。
赫连紫渲对刚才赫连子钦抢夺圣婴的举动,还无法理解,更因这做哥哥的当中就拿妹妹的婚事做条件,更是气闷未消。
见到哥哥回来,她也就是白了一眼,讽刺地说道:“哟,我们家的大功臣可回来了。”
赫连子钦一见妹妹,只觉得她的五官简直就和死去的大夫人一模一样,一想到大夫人对着父亲的音容笑貌,他眼前就浮现出父亲的死状,此刻连目光也不敢和赫连紫渲交触,就闪身错过,踏入府门。
赫连紫渲见他刚才策马离开的时候,还是满脸的怨愤不服,怎么回到家中,连她的讽刺,都似乎没有了反驳的底气?
她猛地抓住赫连子钦的胳膊:“哥!你刚才做的蠢事,难道不打算跟我们解释解释吗?闷头躲着,算怎么回事儿?”
赫连子钦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但是依然不敢看赫连紫渲:“我……我也是为了保护圣婴……”
赫连紫渲冷哼一声:“保护圣婴?若不是听哥哥早就识破了你会争夺,让佳佳来跟我说了,你以为我们能及时赶到,让轩辕别剑让步吗?
你现在兵权在握,一旦行差踏错,输的不光是你,只怕连累赫连家被剥夺兵权,父亲只怕都要被你气死。麻烦你,以后做事请示父亲的意思好么?不要累己累人。”
赫连紫渲虽是有主见,但却也很少对自己的兄长说出如此不敬的话语,但是今天,赫连子钦的行为,若不是杜听和龙佳佳解围,只怕要闹成笑话。
赫连紫渲素来以家族利益为重,所以难免语气重了些,在她看来,父亲只不过是让出了一半兵权,但是赫连子钦还根本是个未经历练的孩子,谋略自然不及父亲,请示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她此刻伸长脖子盼着的那个老人,已经再也不可能回来;她就算是想跟父亲呕呕气、撒撒娇,也已经不能,从此,赫连家的事务,父亲是也不能再说半句、管一桩了……
这话,听在赫连子钦的耳朵里,却是分外震耳欲聋。赫连紫渲口口声声“赫连家”“父亲”,就像是一句句魔咒,让他头痛欲裂。
他抱住了头,忽然吼道:“你这个死丫头休要再啰嗦!我该怎么做,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你喜欢那个杜听是吗!那你就去嫁!从此给我滚出赫连府!”
他像是疯了一样,对赫连紫渲大吼大叫,一边捂着头,奔进了家里。
赫连紫渲被哥哥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良久才在旁边小丫鬟的呼唤中缓过神来。
她难以置信地道:“哥哥他……说什么?”
小丫鬟以为小姐真的没有听清楚,她也不敢全部转述,缩着脖子,小声说道:“少爷说……少爷说……小姐您要是喜欢听少爷,就……就嫁过去好了……”
赫连紫渲又怎么会没有听清赫连子钦的话,她只是不敢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今天会如此绝情,说出这样的话。
他竟然嫌她啰嗦,当着这么多家仆的面,让她去家人,让她滚出赫连家。
委屈的泪水,猛然从赫连紫渲的大眼睛里流出来,她紧紧咬着嘴唇,一张俏脸更是涨得通红。
这个哥哥还没有当家,就要急着把她往外赶了吗?她羞怒委屈,猛地躲过牵马小厮手里的马鞭,使劲往赫连子钦的马身上抽去,连声骂道:“混蛋哥哥!混蛋赫连子钦!你敢这样欺负我!我非告诉爹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