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影如波,山间濛濛的雾气,洒落在龙佳佳和唐泽镜的肩头。(中文网首发.)
引着唐泽镜往另一栋楼的医护室去的时候,龙佳佳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月光令她的脸看起来更显柔美,睫毛长长的,她的目光,看起来更是朦胧。
唐泽镜脖子上的伤虽然很疼,但是现在,走在龙佳佳的身旁,看着她,四周是漆黑而安静的,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已经让唐泽镜觉得很开心了。
但是这一点小小的开心,根本已经无法让他满足。今天已经跟杜听挑明,他也不会再在任何人面前遮掩自己对龙佳佳的感情了。
龙佳佳带着唐泽镜来到了医护室。
这个医护室是一个套间,外面是诊断室,里面是包扎室。
没有专职的医生,只有一个自学过护理知识的老太太住在隔壁,所以有什么事情,只要敲敲隔壁的门,那个老太太就会出来,戴上厚厚的老花镜,帮孩子们看病。
医护室此刻果然没有人,而隔壁的老太太,房间的灯,还亮着。
龙佳佳轻轻叩门:“吉婆婆,我是佳佳,我朋友受了点擦伤,需要你帮忙。”
只听里面传来两声干涩的咳嗽声,接着,灯就更亮了,仿佛是用的那种老式的旋钮台灯,可以调整亮度。
然后,门就开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开门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闪亮的钥匙。
那钥匙并不新,只是因为使用率实在太高,才被磨得铮亮。
老太太看见了龙佳佳,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满脸不乐意:“哼,原来是小佳佳啊。你这半年没回来,婆婆看书没人打扰,多清净。你倒好,一回来就给我找事做。”
龙佳佳有点惭愧地道:“吉婆婆,瞧你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有多顽皮呢。”说着就拉住了吉婆婆的胳膊,撒娇地道:“这是我朋友,唐泽,他的脖子弄伤了,婆婆拿点药给我就好,我来帮他包扎,你继续看你的书不就是了?”
唐泽镜听龙佳佳介绍他,急忙向吉婆婆躬身行礼。
吉婆婆看了一眼唐泽镜,只觉得他样貌清秀,谦卑有礼,倒是喜欢,见龙佳佳挺紧张、挺体贴地样子,反倒想笑:“冒失丫头也终于学会帮别人包扎了?”
说着她就拿着钥匙,走到隔壁打开了医务室的门。
门一开,一股药水味就扑面而来。
吉婆婆咔吧一下打开了灯,那白色的灯管,“咯嚓咯嚓”闪了几下,才点亮。
那是一种非常旧式的电棒管,电棒管很粗,需要一种叫做“跳泡”的东西来启动。
两端有些发黑,那是用久了的迹象。这种电棒管,现在的市面上已经没有卖,全都更新换代了,也只有在爱佳孤儿院这种陈旧的建筑里,或是一些十几年没有翻新过的旧房子里,才能看到。
可是,这种闪几下才打开的电棒管,对龙佳佳而言,却分外的温馨熟悉。
一走进这个医务室,里面的西药味、中药味、消毒水味混杂在一起,呛得唐泽镜几乎要掩住鼻子。
但是出于礼貌,他强忍着没有那么做,而是长时间的屏息,实在受不了,才勉强小口呼吸一下。
吉婆婆看到唐泽镜对这些药水味这么大反应,笑着摇摇头:“看来是养尊处优惯了,佳佳,你还是拿着药水,到外面走廊下的石凳那里,为他包扎吧。”
她从架子上拿了紫药水和消毒的棉签,以及几块方形的纱布、白胶布什么的,一起交给龙佳佳。
龙佳佳看了看这几样东西,那都是非常便宜的常备包扎用品,她当然都知道该怎么用,所以也不想耽误吉婆婆看书和休息,对唐泽镜道:“那我们去院子里吧。”
唐泽镜急忙道:“哦好。”接着就首先转过了身。
这时候,借着电棒管的光,吉婆婆才看见了唐泽镜的脖子。
他脖子上的淤青,形状很奇怪,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手,但是那只手未免也太大了些,几乎比正常成年男子的手,要大了两倍。
那淤青很清楚,而在一些特殊部位,还有擦伤的痕迹,巧的是,这些擦伤的痕迹组合起来,就像是一只没有手指的手套一样。
吉婆婆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的伤……是被什么人给弄的?”
唐泽镜下意识扭过头来,想到刚才自己受伤的过程,他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个妖原武士首领,这话要怎么回答?
这不但是吉婆婆疑惑的问题,就连唐泽镜自己,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吞吞吐吐地道:“是……是……”
龙佳佳一见吉婆婆对唐泽镜的伤留意起来,而唐泽镜居然还试图想要解释清楚,她急忙打岔:“那个……吉婆婆,我们出去啦,谢谢你的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说着急忙把唐泽镜推出去。
看着龙佳佳和唐泽镜的背影,吉婆婆愣了老半天,才缓缓关了灯,把医护室的门,重新锁上了。
这时,一个人影,悄悄出现在走廊的暗影里。
吉婆婆回头看见了对方,一点都没有惊诧,而是叹了口气:“你怎么又这么不声不响地就出现了,想吓死我老婆子么。”说着,噘着嘴准备回房。
那人淡淡一笑:“你那个鼻子,我在十里八里之外,你也闻得出来吧。”
吉婆婆瞥了他一眼:“哼,见钱眼开的人,别跟我说话。”
这个吉婆婆,年纪一大把了,却似少女般的口吻,弄得对方很没脾气。
“咱们终究不能一辈子守着这里,该走总要走的,难道要看着剩下的孩子继续吃苦?那样你又能不能走得安心?”
那个人慢慢走出了阴影,来到了吉婆婆的身边。
那雪白的胡子和头发,那瘦削却依然硬朗的身躯,那始终不离手的鹤首拐杖,在吉婆婆的眼里,是那么熟悉,令人感到踏实和温暖。
他就是魏院长。
吉婆婆看见他依旧是长衫一袭,摇了摇头,从屋子里拿出一件薄薄的灰色男式毛背心,回到门口:“山里早晚温差大,你怎么就是不记得呢。”
她本来那么衰老,面容枯槁,可是见到了魏院长,脸上竟然也泛起了微微的嫣红,将那刚刚打好的毛线背心交到魏院长手上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珠,此刻竟然看不出丝毫的衰老之态。
一般老年人的眼睛,都会显得浑浊,但是这吉婆婆的眼睛,看着魏院长的那一刻,竟然清澈得像一汪山泉。
魏院长见到她的眼神,接过了毛线背心,就转过身去:“多劳你费心了。”
吉婆婆咬咬牙,也背对着魏院长,说道:“我跟你一起,守着这个孤儿院这么多年,今天的捐款,已经足够让孩子们以后有个好的生活环境……那么,总该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吧,你答应我的事,还想赖到什么时候?”
魏院长用手抚摸着那件崭新的毛线背心,深深叹了口气:“佳佳虽然已经认回了亲人,但是她的真正记忆,还没有苏醒,你该知道,她不能真正苏醒,就无法完成她的使命。我们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几天,我欠你的,总要还的。”
吉婆婆咬了咬嘴唇,神情哀怨,却又带着坚决:“好!我等,我会一直等下去。”说完,就走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她房间的灯光照出来,将魏院长的影子拉得好长,映在了走廊外围的草地上。
忽然,灯灭了,影子也不见了,魏院长这才缓步离去。
黑暗中,一个和黑夜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人影,在这一切都安静了之后,才急掠而出。
他的身形,轻灵得像是雨中的燕子,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个小小的孤儿院里,只有每个通道处,才安装着昏黄的白炽灯泡,有些连灯罩都没有。
夜里,就有许多的小飞虫,绕着灯泡飞来飞去。
现在虽然是初冬,但是凤城市的冬天依然很温暖,所以灯光下,总有那么一点点的黑色斑点在飞来飞去。
因为灯光昏暗,照射的不远,所以这个人也很容易隐藏自己的行迹。
他只是轻轻地跳跃几下,就藏匿在一个假山的后面。
假山前方,就是石桌石凳。唐泽镜坐在石头凳子上,龙佳佳则正在给他擦拭伤口。
那紫色的药水,擦在唐泽镜白皙的皮肤上,他微微躲了一下,但随即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不像从前用的酒精什么的,这才放心让龙佳佳给他打理伤口。
因为灯光太暗,加上紫药水的颜色本来就深,龙佳佳有点看不太清楚,所以凑得有点近。
她那芬芳如清晨花朵的呼吸,让唐泽镜迷醉,他的心狂跳不已,仿佛缺氧似的,但是却不敢呼吸,好像他一呼吸,就会把这朵花的娇嫩花瓣吹皱了似的。
他多想就这么伸手抱住龙佳佳,将她占有,再也不放开……
但是看着龙佳佳那么认真地给他处理伤口,他知道,如果换做是杜听,此刻她一定不会这么专心,而应该是一副关切心疼、嗔怒娇憨的样子,甚至可能是坐在他的身上,责怪他那么不小心……
想到这些,唐泽镜的心就像是被什么强烈的酸给腐蚀着一样。
这时,他猛然看到,假山的影子,比先前,似乎多出了一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