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寒和小素看来,王局初登小岛,乘坐的就是一艘白色的船;而后来灭门之祸后,凶手乘坐的也就是王局乘坐的船,所以王局就算不是凶手,也是祸首,万万脱不了干系的。【中文网首发.】
龙佳佳此刻就像是在窥探另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她完全跟对方站在同一角度和立场,连情绪都和这人完全一样。她就像是变成了他,身临其境。
这男子叫族长“阿爷”,说明他是族长的嫡亲孙子辈,在族内的身份绝对不低。
此刻听到族长让他说话,他才开口禀报:“大船又来了,船还是上次那一艘,只不过,我完全感觉不到那艘船上有人。”
他将刚才在海边观察到的情形,非常详细而且客观地说了一遍。龙佳佳听着,对这个人的语言表达能力感到由衷的佩服。
因为他的陈述明明白白,令人感到自己也像站在海边、真切地看到了那艘船,而且他不掺杂任何想法和感情,让每个人都能对此事有自己的想法。
族长听罢,说道:“颜一,你按照原定计划,保护所有的老弱妇孺,往东北方直行,见岛就落脚;其他的颜家弟子,都随我呆在岛上,准备迎战吧。”
龙佳佳这才知道,她此刻代入的这个男子叫做颜一,她就像是躲藏在他身体里一样,除了不能自主行动以外,意识还是清晰的,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个颜一的想法。
颜一听到族长的话,心里颇为犹豫,他回忆起上次那个王姓官员来的时候,族长如临大敌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都被召集在这里开会,族长一开口,就说了一句让他至今觉得难受的话。
“避世之处已为人所知,再无宁日,也是颜家必有此一劫,方能再次受到圣灵的指引。从今日始,将族谱等物尽数藏入密室之中,以防不测。”
族长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长的一句话,可是那一天,他第一句就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
这是对颜家将来的预言,对应对危机的安排。颜一的压力尤其大,因为他是长房长孙。
龙佳佳一惊。颜一?他是长房长孙,岂非就是小素的父亲?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机会代入到小素父亲的记忆中去。
如果让小素知道,龙佳佳有机会鉴证她父亲生前最后的一段路,她会伤心还是会欣慰呢?
可是,颜一既然被分配了带领颜家和岛民逃离小岛,那么又怎么会没有走,葬身火海中了?难道颜家老幼和岛民都没能走成,就被凶手害死了?
想到这里,龙佳佳难过极了,可是她一动脑筋、动情绪,立刻就感觉到来自颜一的一种排斥力。
颜一仿佛也能感觉到自己身边有另一个人,他下意识四下张望,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龙佳佳不敢再动自己的心思,将意识化为流水一般,完全跟随颜一的心理而动。
颜一此时汇报了在海边瞭望时看到的情况后,族长就让他带领颜家及岛民撤离,他心中十分挣扎,因为他是长房,就应该担负起家族的使命,就应该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留在这里保护家园、保卫妖灵冢。
但是族长的安排,是为了给颜家留下最正统的血脉,想法固然有些守旧,但是这是颜家世代传下来的的观念,神圣庄严,无可置疑。
颜一知道辩解也没有用,立刻领命离开,走到了祠堂外的一片青石场上,敲响了场地中央的一口铜钟。
铜钟的声音,长短不一,间隔时间也不同,听起来很像是一种信号。
这是之前已经挨家挨户通知过的一个集结讯号,大家一听到这种讯号,就会立刻到事先选好的东北方海边集合。整个岛上,就会只留下强壮的男人们。
一瞬间,安宁平静的街道上,出现了很多人。大家都沉默地快步赶往海边,老人们背着包袱,女人们背着孩子。
有些年龄不大的少年,还有些不肯走的意思,被家中年长的男人硬推出门来,无奈地跟着人群离开。
颜一站在道路中央,催促着大家离开,看了很久,都没看到自己的妻儿出现。他被人潮挤得只能前进,不能往后寻找,只好自己先去海边。
海边是一艘很大的木船,船上可以容纳数百个人,船还很新,看起来是近期才造成的。
船上有十二名水手,都是颜家族长挑选出来的壮士,他们身负异能,能用玄术保证木船在横渡海峡,安全抵达另一个小岛。
颜一将大家安顿好,才发现自己的妻子抱着儿子赶来。她在船下看到了颜一,就急慌慌地喊道:“小素和颜寒不见了,五奶奶正满宅子的找他们!”
颜一大惊,将妻子接上船,说道:“别担心,我回去找,你们有颜家水手们的保护,一定能安全抵达目的地的。”
妻子抓住他的手:“我……我等你……把小素好好地给我带过来,你也要好好的。”
颜一咬咬牙点头答应,就转身跳下了甲板。
木船迎风破浪,渐渐走远,颜一就留了下来。他转身回去,不但要找到小素和五奶奶、颜寒,还要跟族人一起面对危机。
这次的船上一丝人气也没有,跟上次那个王姓官员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却有不祥的预感。
龙佳佳知道,小素和颜寒现在一定是潜水去挖珊瑚树了,他们是为了给五奶奶准备一份能让她开心的寿礼。
潜水挖珊瑚的时间不会太长,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时间,就是颜家发生惨祸的那段时间了……
龙佳佳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那黑漆漆的颜族废墟,那被怪异的火烧得内部粉碎的石狮子,那倒塌的房屋、漆黑的梁柱,竟然一幕幕在她的眼前浮现。对手,一定很强。
这时,颜一忽然眼前一黑,那不是一片漆黑那种黑,而是烈火肆虐之后灰烬的黑,他仿佛看到了颜家成为一片废墟之后的样子。
颜一忍不住趔趄了一步,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感觉,那就像是一种梦境,又好像真的曾经看见过那种场景。
他恐惧极了,一路狂奔往颜家的大宅奔去。
龙佳佳的视角,就这样跟随者颜一,一路颠簸,就像是王家卫的电影镜头一样,晃得她恍惚不已。
耳边听着颜一奔跑时的脚步声,听着他的呼吸声,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慌乱起来。难道刚才自己的感觉,颜一也感觉到了?
这个记忆提取法,难道不仅仅是单向的吗?她在他的记忆里,成为一个窥视者;他的所有记忆,却如同生前一样鲜活和完整,而且能感应到自己的思想中有另一种陌生的存在。
这时,湛蓝的天空忽然被黑色的浓雾笼罩,一种恐怖的气息,随着雾气,蔓延到整个小岛。
白色的船在岸边停靠,从船舱里,走出一个蒙面人来。
那人身形高瘦,头发很长,就像古装剧里的一样,高高束起,卡着一个玉质的发箍。
他的衣服是黑色的,右侧衣襟的位置,绣着一条暗银色的龙,很是醒目。
他眼睛也隐藏在飘动的额发里,但却让人感觉到,隐隐散发出的阴狠之气。
他跳下船来,一步步向岛上走来。
这时,颜一才发现,颜家众多高手全都集结在此。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用身体布成了一个绝杀阵法。
为首者就是族长,这时的族长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他原来长长的白胡子现在竟然乌黑发亮,一改往日的颓老之态,整个身子挺拔紧绷,比年轻人看起来还要有爆发力。鹤首拐杖此刻也成了一件法杖般的兵器。
龙佳佳想起了杜听说的,玄术修炼有永葆青春的作用,看来果然不假。
颜一想要去助阵,但是这个阵法已经布成,他来的迟了。
这时,各种感官的感觉都太真实了,龙佳佳几乎忘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此时身临其境,替颜家众人心急不已。
这个阵法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会被黑衣人破阵灭族?可见这其中一定是有破绽的啊!
可是这想法刚刚出现在龙佳佳的脑海里,颜一就显出一种很奇怪的反应。
他不断地摇着头,只觉得脑袋里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说:“这个阵法不行,会被敌人破坏的!”这个声音让他很是不安。
颜一从刚开看到颜家废墟的时候开始,就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另外一种思想,此时此刻,他似乎更加确定。
他再次抗拒着自己脑海里龙佳佳的思想,就像想要把龙佳佳的思想摒除出去。
龙佳佳感觉到了极大地排斥力,猛然想起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她只是来感受颜一生前所经历的一切,她不能改变任何事,就算能干扰颜一的思想,也只能换来更强烈的排斥,令她参与的记忆提取试验再次失败。
她忽然感到无力,因为她知道自己将面对一场残酷的厮杀,亲眼见证颜家毁于一场大火,亲身感受颜一在死亡之前所受到的重创……
而这一切,只能发生,不会改变。
龙佳佳的意识,就像和颜一的绑定在一起,她纵然已经学会面对死亡不再哭泣,但是,她能否在体会到死前的绝望时,依然保持一个试验者的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