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芙扬了扬宽大的袖:“都属狗的唉。”
符老儿了然,赶紧催促:“快去快去!”
茅舍后溪畔,茱芸花招展。
手腕上的伤口已愈,几乎看不出痕迹,这也是赵芙为何要避着符老儿清理的原因。
知晓自己血液异常之后,赵芙对自己的身体再也不像从前那般马虎对待了,开始长心眼。
身上的血已经够让符老儿垂涎了,她可不想自己的身体也成为别人的实验对象。
她今日特地穿了玄色男袍,沾了血的黑色衣袖颜色上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但血腥气却瞒不了人。
溪水冲走了衣袖上的残留血渍,一切都很完美,除了衣袖还湿着。
有时,往往事与愿违,计划赶不上变化。
被寻了由头打发走的阿芷还没回来,不速之客却到了。
赵芙听着前头声音,应该是赵胜派来接她的人。
赵芙很庆幸,幸好她和符老儿的交易提早结束了。
若面对的是阿芷,她可以说出一百种理由让阿芷没有怀疑,可惜那些人不是阿芷。
符老儿的声音忽然又高又急,显然是挡不住了。
赵芙目光落在不远一块凸出的大溪石上。溪石临水,青苔半裹,一丛金黄云白相间的茱芸花,傍溪石而生,花开得惹人。
赵芙笑了笑,看来今天只能湿身了
赵胜的人出现在茅舍前不过几息,阿芷也赶来了。
见屋前围了一堆人,符老儿还指手画脚的,以为出了什么事的阿芷顿时紧张,高喊道:“符爷,我家姑娘呢?”
“芙丫头她——”符老儿话还没说完,就听茅舍后一声惊呼。
是赵芙的声音。
不止符老儿听到了,阿芷和赶来的侍卫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也没想,众人第一时间飞身掠往屋后。
这一次符老儿没拦着,但也没去。赵芙这一惊声对他来说,无疑就是放行的暗号了。
只见赵芙摔在溪中,几乎整个人都浸在水中。幸好溪水不深,刚至腰侧,但赵芙看上去还是狼狈。
溪石半湿,不厚的青苔上残留着一滑脚印。她的手中还攥着一大束黄白相间的茱芸花。看样子,是折花的时候不小心滑入溪中了。
“姑娘。”阿芷忙自溪中带出一身**的赵芙,“可有碍?”
衣裳当然全湿了,连头发都溅了水。湿漉漉的衣袍紧紧贴在身上,女子玲珑身段毕露。
周围侍卫很识眼色,非礼勿视,见赵芙没危险,迅速退至屋前。
“没事。”赵芙摇了摇头,“你将我的衣衫弄干了吧,我们回去。”
阿芷根本不疑她,二话不说将赵芙打理好,顺便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伤处,方始咕哝:“茱芸花漫山遍野都是,怎偏看中了水边的。”
“近水得照,看着有灵。”赵芙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花束。
“姑娘不是阿芷说你啊,摔倒了,手还只顾抓着花,不是第一时间本能地稳住身子,这样子要吃亏的,万事万物都没自身安危来得重要啊。”阿芷絮絮叨叨。
“没见你这样安慰人的。”赵芙笑骂一句。
手中的茱芸花可是她这番表演的道具,当然能胜过本能了。
她在小南山不过半日光景,赵胜的人就出动了。
看来,她还是没能让她哥哥完全放心。
不过这一个多月来她在外乱晃悠,也就这一次赵胜派人来找她,这也说明情况在好转,再接再厉啊
中秋过后,她的生辰也过了,她已经三十又三了。
唐笑已离岛近九载。
生辰那日,下晌时候跟往年一样,她去了不见峰给她阿娘带了束花。日暮时分,又去了趟久神殿。
这是她第三次踏入,距离上次,隔了小半年。
一切都如旧。
那块斑驳的魂牌还是跟她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赵芙不敢久留,在久神殿发了小半柱香的呆,就出了殿。
之后就是平常的平静日子。
等到天魔岛上的海风带了凛冽,乔木宽叶凋敝,冬天来了。
等阿芷小声在她耳畔告诉她,赵胜撤了看护她的人。
赵芙浅浅一笑。
赵胜终于对她放心了。
半年时光,她哥哥也真是耐心。
“阿芷,我们去琉璃阁。”
“姑娘,外头起风了,冷着呢。”
“天冷正好泡温泉啊。”
不知是冬天关系,还是其他。自上次赵芙醉后,谢无忌觉得这个冬天的赵芙,越来越沉默了。
虽是笑着,却不达眼底。
也不是从前活泼性子,她安静极了。
她很少吃东西,也不喝酒,也没有问他为何不再上云梦茶,而是清水。
大多时候,她就听他抚琴。
除此,就是睡觉,有时可以睡个一天一夜。然睡得这么多,眉宇间还是笼着掩不住的倦色。
对阿芷说要来泡温泉,在无忧阁住了将近一个月,却是一次都没下过水。
这一日,日暮,厚云低垂。
天魔岛的冬季,几乎每年都有雪。
谢无忌还是没找到赵芙变化的原因,自上次赵芙醉酒至今。赵芙的沉默,让他很好的涵养一点点地被消磨。
琴音不似往日心平气和。
“要下雪了。”赵芙看着窗外。
琴音戛然而止。
赵芙回头,看着灯火中风光霁月的青年,笑了笑:“无忌,我要走了。”
“嗯?”谢无忌一惊。
“大概,要很久不来了。”
谢无忌似有所感:“去哪?”
赵芙沉默,兀自捧起身前热茶抿了一口。
“笙笙有心事?”
“我不知道。”赵芙沉吟,叹息一声。
她是有心事,但她不方便说。
“无忌,你来天魔岛之前,是哪里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谢无忌在屏风后,探出半个身子,“来点酒吗?”
赵芙想了想,仰脸问道:“太清红云?”
谢无忌含笑颔首。
“也好。”赵芙似想到了什么,“我这回可要多喝些,无忌你不要小气,有多少都拿出来啊。哎,别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呢。”
“我呀——”谢无忌拖长了声音,拎着一坛红云,及两只玉杯,“笙笙当真要听?”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无忌当年事下酒,人生再没这么风雅之事了。”
“这样啊,那我得应景些,说些好听的。”
赵芙笑。
“我不是人。”谢无忌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