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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陈年惨事

    如此一来,整个案子的脉络就清晰了:

    窦存勖因为先天有疾,生出凌弱倾向。且他当年心爱的两个女子另投他人床榻并以此事羞辱于他,令他十分恼恨,因此见了同样有剜眼遭遇的瞿玉儿,便起了歹心。

    然而瞿玉儿身边有韩荦钧保护,无从下手。

    于是窦存勖指使了家奴的妻子,也是韩荦钧的前妻贵芊给自己的儿子下了蛊毒,携子前来求救,将韩荦钧引开。

    但是贵芊并未如窦存勖预想的将韩荦钧绊住太久,韩荦钧赶回时,正撞见窦存勖行禽兽之事,一怒之下将其杀死。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韩荦钧杀死窦存勖之后还不解恨,又一锏捶碎了他胸前所有脏器。

    如果仅仅只是肩情败露,想杀人灭口,哪有这么大的恨意。

    接下来就要说窦鄢了。

    出事之后,窦鄢是第一个赶到的,立即派兵围了现场,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后来传出韩荦钧与瞿玉儿偷情的,也是窦鄢的长随周明荣。

    从贵芊抱子前来求救,是周明荣第一个发现她,并将人带进官驿这件事来看,周明荣此人显然是个关键人物。

    且后来贵芊遭雷殛身亡,也是他第一个看见。

    那么人为引雷的那些证据,如悬吊古树上的铜链,贵芊当夜所持的那把铜骨伞,包括胸前戴的那个出事当天晚上才出现的银坨子,应当都是被周明荣藏起来了。

    周明荣是窦家的人,自然听窦家叔侄的话行事。

    贵芊一死,除却韩荦钧和瞿玉儿两个喊冤无门的苦主,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也死了,窦存勖的丑事也就彻底盖住了。

    窦鄢所以以官威强压常千佛,不顾案情的疑点重重,非要将贵芊的死定为意外遭雷亟而亡,是因他本身就是凶手,自然不让人查。

    至于窦鄢是如何知道引雷术这一点,张康也找到了答案。

    窦家老太是天师道信徒,常有道人上门布法说道。一来二去窦鄢便和这些道人熟了,常常打听一些炼丹飞升之事。

    这引雷之法,也是有一次雨天,电闪雷鸣地可怖,道人便与窦鄢说起了如何以铜铁之物避雷的方法,不想被他拿来如此用了。

    当日窦鄢正与友人饮酒,这些人俱可证实道人所言不假。

    案卷一呈上去,举朝哗然。

    ***

    因为穆典可患有恶疾的缘故,常千佛曾特意交代莫以禅,有关窦存勖的任何外间传言,都不能流进载菁院去。

    莫以禅打听到的这些案情,也是好不容易逮着个常千佛不和穆典可在一块的时机,一股脑地倒给了他听。

    常千佛听后很是沉默了一会。

    他知窦存勖或为巨恶,但万没想到丧心病狂到了这地步。说起来白氏慈母败儿,也要担很大责任。

    若她没有帮窦存勖遮掩善后,而是在他第一次伤人时就施以严惩,教他做人道理,或许就没有后来这许多事了。

    但比起窦存勖,更让常千佛感到不寒而栗的,是穆沧平。

    这件案子由三案并作一案,从头到尾可以说是严丝合缝,毫无破绽,恐怕再厉害的刑狱老手有心挑错,都寻不出一丝疑点。

    然而它确然又是一桩冤假错案。

    除了窦存勖杀人藏尸和欺凌瞿玉儿的恶行属实,其它的事情都是穆沧平做下嫁祸给二人的。

    偏偏在穆沧平的操纵下,窦家叔侄的种种行为,显得他们既有动机,也有能力,更有铁证证明他们做下了这些事。

    就是常千佛自己,也让穆沧平利用了一道。

    当日贵芊身死之后,他和穆子焱都认为是穆沧平做的,结果穆沧平竟大方敞亮地请他过去验尸。当时他不解其意,现在才明白,穆沧平就是为了引窦鄢与他大吵,让审案的官员得出窦鄢心虚急于结案的结论。

    ——竟是将人心玩弄得如此得心应手。

    至于穆沧平为什么要对付窦家,是否有更深层的原因尚且不知。但眼下有一个明白易见的好处:将韩荦钧干净清白地摘出来。

    听常千佛条分缕析地说完,凌涪和莫以禅只觉毛骨悚然。

    “那四小姐——可得早加防范。”凌涪忧心说道。

    常千佛有点意外于凌涪想到的一件事竟是穆典可的安危,那点子高兴也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喜笑上脸,道:“凌叔说的是。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穆沧平一心想让典可继承他的穆家剑,那天在河边,他想劫走典可,可见已无杀心。”

    这话凌涪听了就很有想法了:只是劫人,又不是杀人,你不要命地扑过去给穆沧平当剑靶子是为甚?

    公子爷没药救了,他这话说了也白说,就没说,只道:“小心为上。就算穆沧平没了杀心,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不好惹,那歆卬不一出手就是四百丈切风铁?”

    凌涪当时不在固安堂,过后听了简直肝颤。也亏得在场的这几个没一个弱手,不然哪还有命回来。

    说到这里,莫以禅也有话说:“方容两家的人一直跟着歆卬,不知道是想查什么。双方五天前在永回巷交上手,之后歆卬就不知所踪了。”

    “应是穆沧平进京了。”凌涪说道,“算算时日,正是窦家出事前。”

    提起穆沧平,常千佛不觉满心沉重,道:“莫叔先去忙吧,洪水过后有疫情,得早些筹备起来。”

    发大水以来,莫以禅既要寻人,又要防着朝廷发难,防疫事上略有迟滞,眼下正一堆事等他处理,便忙不迭地起身走了。

    凌涪又问:“穆三公子那里可有松口?”

    松什么口呀。

    常千佛现在是一提起姓穆的就头疼,当然穆典可除外。

    “说了,我若是真心爱护他妹子,就该先把家里的事摆平了,再来迎她过门。我也想这样,可凌叔您也晓得,典可她和别人不一样,洛阳城里的高手,有一半是仇家,我怎么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外面……”

    “穆三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凌涪沉吟道,“左右此事不急,再商量商量。”

    怎么不急,常千佛急得很。

    他现在怀疑,到固安堂闹事的那帮子人就是穆沧平指使人煽动的。穆沧平想认回女儿,抢一回不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偏那犟牛一样的穆子焱还给自己添乱。

    一家子什么人啊。

    “……凌叔辛苦亲自走一趟,去把穆三公子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