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文学网 > 言情小说 > 月待圆时 > 第43章 坤道

    叶家原来是存着要跟颜家结亲的意思的,可颜家子嗣不丰,皇后一母同胞的弟弟早早就结了亲,二房好容易还有个嫡子,跟叶氏的堂姐也正当年纪,两家到了彼此相看的地步,这门亲事还是作了罢。

    想着父兄自来的行事,叶氏便吃不准这个侄女早早到金陵来是个什么章程,叶家在金陵也有宅院,族中也不是无人可用,送个女孩儿进京待选,怎么就非得投到宋家门下,还一住就是半年多。

    听老太太的口气是乐见其成的,于她却说不明白是什么滋味,苦辣咸打翻了调在一处,独独少一味甜。

    春燕见着叶氏眉心微蹙,往香炉里插上一支静心香,冲着小丫头们作了个噤声的动作,退到飞罩门外头,守着叶氏做针线。

    太太一扯到娘家事,总得这么默默阖一会眼,跟着几日都打不起精神来,石桂虽没呆多久却也摸出这个规律,心里知道约莫还是出在那兼祧的事上,女人家靠宗族靠父兄,叶家有钱有权,叶氏却偏偏不开颜,跟娘家还这样疏远。

    这是一桩陈年公案,正院里无人提及,石桂更不会去张着耳朵探听,她安心跟淡竹石菊一个屋子,那两个好的像似亲姐妹,吃一处睡也一处,倒让石桂一人一张床睡着。

    睡得宽敞,吃的饭菜也比在别苑更精致,虽是素食也很讲究,上房的饭都有人送来,就是这送饭的差事,也是得厨房上头有人才能分派着。

    怪道郑婆子说她高运,若不是赶了几宗巧,似她这样哪里能进叶氏院子里来,便是外头做粗活计也轮不着好差事。

    石桂如今倒比原来更闲,院里本就有扫地的丫头婆子,也用不着三个人做活,她既叫人挤开去,索性就问了春燕,再分派个什么活计给她。

    春燕看着她拎了几天水,想着确也没旁的事交给她了,就让她专拎水到各人房里去,这活计不比扫院清闲,可良姜却抿了嘴儿笑:“春燕姐姐疼你呢,这会儿不觉着,等天冻了你就知道了。”

    冬天一下雪,扫院就成了苦差事,除开院里头这片地方,院外面几条道也得扫,叶氏住的鸳鸯馆外头又有树又有塘,石阶小径弯弯绕绕,这活计可不好做。

    石桂知道春燕心里远了她,听见这句也不答话:“我不过顺手做了。”拎水比扫院起来的晚些,可也一样是早起,进了九月天还热,要是到冬天也一样辛苦。

    宅里头做事,哪桩不辛苦,既接下了,石桂便把那包糖饴果子也分了些出来,拿纸包着,清早给了两个送水来的婆子,一口一声叫着婶子妈妈:“春燕姐姐把这差交给我了,往后烦着两位妈妈。”

    在正院里头当差的,往后总差不了,石桂客气,两个婆子自然殷勤,说好了钟点,每日提了水来,到大丫头们起来洗漱,那水正温热。

    在船上便吃素食,一是船上摇晃吃不下,二是叶氏素不食荤,可回了家也依旧吃素,只道是长年吃斋的,哪知却非如此,听见石菊淡竹两个说话:“好容易回来了,偏碰上九皇会,这斋也不知甚时候才吃到头呢http://org/books/17/17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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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世熊猪。”宋荫堂笑一笑,抱了狗儿:“我去还给古月,找不见雪狮子,又不知道她怎么发愁呢。”

    淡竹等宋荫堂走了,这才吐吐舌头:“也就是大少爷性子好,要是换了那一个,还不把这观门都给拆了。”

    雪狮子是老太太养的狗儿,怎么跑了大半个园子,到了静中观来,石桂觉着奇怪,繁杏却叹一声:“太太这两日精神不好,回去可不许露一句。”

    木瓜上回漏出一句来,说甘氏就是捏着这个,让老太爷发了脾气,说大少爷有成佛证道的心。

    繁杏不说,淡竹却爱唠叨,回去了就把这尹坤道跟千叶的事儿说了个囫囵,原是打小就在宋家当供奉了:“说是尹坤道捡了来的,就跟着修道,一年都不出门几回,关得比绣楼里的姑娘还严实呢。”话里话外都是她在宋家且好过,若不是尹坤道拾了她,不定落到哪里去。

    在静中观门前遇着宋荫堂的事,叶氏到底知道了,难得抬了抬眼儿:“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了老庄,那是最易移性的书。”

    跟着就打发了儿子出去辞青,叫他邀上几个同窗,一道往栖霞看红叶去,备了一桌子细巧果食,叫厨房现炸了糕点果子,让小厮拎了食盒跟着。

    甘氏为了这个又生一桩闲气,宋敬堂也是一道读书,这事儿竟没邀了他,往老太太跟前诉苦:“嫂子也太见外些,总归是兄弟,就这么不亲近不成?”

    她也非为着让儿子跟着,两个打小就比,宋荫堂还事事压过一头,自个儿的儿子自家知道,宋敬堂也并不愿意跟这个“堂兄”走得近,一门里出来的,上学放学却不一道走,学堂里也各有圈子。

    老太太懒怠理她,宋望海跪着请罪的事儿,她还没消气,抬了公事出来挡罪,若不恕了他,倒成了是母亲不慈,老太太生咽下这口气,正没发落处。

    甘氏送上来,她也不客气:“这是哪个不亲近哪个?我可知道阿官上学都等着敬堂,兄友弟恭,当弟弟的眼里没人,还要作哥哥的贴上来不成?”

    将甘氏骂得又红了眼圈,金雀扶着甘氏出来,替她鸣不平,甘氏却长长出一口气,老太太真肯骂她才好,到真寒了心,连骂都不骂了,二房才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夜里宋望海到她屋里来,甘氏歪在榻上一声冷笑:“你怎不去鸳鸯馆,到踏了我这冰冻天地来了。”

    宋望海也知道她这几日必然要受气,伸手上去搂住了她,把她往怀里一揉,贴脸就要香她的面颊,叫甘氏伸手一挡,长指甲刮在脸上,甘氏赶紧去看他的脸,又啐一口:“老不正经的东西,儿子都要讨媳妇了,你作这贤孙模样哄我作甚。”

    宋望海站起来冲着她就是一揖:“苦了夫人。”

    甘氏伸手拿了榻边的小软枕头砸过去:“你也知道苦了我,儿子要议亲,女儿要论嫁,非这当口惹着伯娘。”

    凭着宋望海的官位,跟她们这一房结亲的,再高也高不过五品去,眼睛珠子似的之湄低嫁了去,余容泽芝这两个小妇养的,倒能配高门,甘氏心里怎么咽得下这一口气。

    宋望海结实挨了一枕头,长长出一口气:“若能忍,我自然忍了。”死了十来年,还是亲生的,那一个说同他是夫妻,可老太太老太爷手里的东西,漏出来的都在她手里捏着,还拿他当个外人。

    甘氏伏身趴在枕上呜咽,宋望海抚了她的背:“且忍忍,快二十年都忍过来了,再等两年。”哪个知道宋老太爷这样高寿,也不知道要活到几岁才肯撒手。

    宋望海抱了甘氏:“你才是我正头娘子,等那两个老的没了,这些还不全是之湄敬堂的。”甘氏反手拢住了他的脖子,头靠在宋望海肩上,若不是这一句,怎么能忍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