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伊茗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即使是之前逃亡也有小珞相伴,这次独自上路无可避免地心生忐忑不安。这十六年一直备受家人呵护,如果不是这次变故,她可能在为娘亲守孝期满就出嫁,怎么能料想有朝一日会流落在外艰难求生。
幸好以前跟哥哥经常看地图,知道皇朝大概的地理。她这次的目的地是五蕴郡,据说五蕴郡是当年璟帝舍弃江山与闵皇后隐居之地,以普通人的身份行善积德为当地百姓谋福祉。为了纪念这对传奇的帝后夫妻,后来历代皇帝选妃特别重视五蕴郡。
龙夫人叫人教会她一些自保的防身术,这次她是女扮男装出行的,脸上也抹上一层龙夫人特制的脂粉,看上去像个瘦弱黝黑的小伙子,加上她行事低调,一路上也算平安无事。容伊茗翻过一座山,远远能看到五蕴郡的城门,可是这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她被淋得湿透,好不容易才狼狈地找到一处破庙安身。
包袱也湿透,也找不到干的木柴生火。山林的风雨特别冰冷,她咬紧牙关紧紧抱住自己,心里默念:容伊茗,无论如何要熬下去,不能在这时候放弃自己,这样死了怎么对得起哥哥最后保护她的心意,怎么对得起护她而死的小珞。
可是再怎么顽强的信念也抵挡不住寒冷的侵袭,容伊茗感觉自己冻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昏昏沉沉之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具出现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救……救我……白月……”这个阴晴不定让她捉摸不透的男子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白月冷哼一声,却伸手握住她的手,暗暗传递一股温热的气流,容伊茗渐渐有了暖意,她勉强站起来,脚却酸麻,一软倒在白月怀里。容伊茗瞬间红透了脸,这活生生一副投怀送抱嘛,可是她实在没力气挪开。
白月抱着她在角落坐下,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风,有他的内力护体,容伊茗也没觉得那么冷了。因为太尴尬,她只能低头沉默。
良久,白月冒出一句,“不自量力。”
容伊茗明白他是说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又是一阵沉默。
白月说:“容伊茗,白月楼救了你两次,日后你真的飞黄腾达,别忘了还这个人情。就算无权无势,也留着小命做牛做马。”
“救命之恩,绝不敢忘。”容伊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不像个要讨回报的人,他的意思是要她好好活下去吧。容伊茗心里有点温暖,除了家人之外,龙夫人和白月还关心她。容伊茗很想看看他的真面目:“我能见见你吗?”
“没必要。”白月冷冷回绝。
容伊茗不再提了。几天里连续赶路,夜里又因为噩梦睡不着,容伊茗的体力已经撑不下去,这时候有白月在身边,竟然心安地沉睡了。天亮的时候,容伊茗醒来,发现白月又消失了。她心里默默叹息,看来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男子注定是她的过客而已。
中午到了五蕴郡。容伊茗知道没有户籍证明和官府文书,外乡人无法进城。她为难地站在城门口苦想。一个男人悄悄过来,“小哥,是要进城吧?我有办法,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容伊茗犹豫了一会,问他怎么进城。那男人说可以坐船从城外的河流偷偷进到渔村,再从渔村进城需要五两银子。容伊茗决定冒险一试,把身上仅有的银子都给了他。
容伊茗在这一次学会了人心险恶,船到渔村不远,碰到官兵查偷渡,那人为了自保竟然将容伊茗活活推下水,幸好被不远的渔民及时救下。她真不知道该说自己倒霉还是幸运。
容伊茗来到渔村之后就恢复女儿身了,村里见到这个天仙似的小姑娘,个个都喜欢,总是送东西来安福叔家里,就是为了瞧瞧容伊茗。救她的渔民叫安福叔,有一个十岁的女儿水灵,容伊茗算着选秀女还没开始,暂时在安福叔家里住下,闲来无事帮着安福叔织网,有时趁村里人都去捕鱼,就求着水灵在浅水处教她游泳。
水灵在水里像条小鱼儿自由自在,容伊茗学了几天还是只会在水里扑腾。水灵无奈,给她做了一个鱼泡绑在她手腕和脖子上,这样可以让她浮在水面,容伊茗才勉强学会游泳。
过了几天,容伊茗发现渔村所有人都愁眉苦脸的,一问才知道两天后官府要来渔村收鱼税,税钱超出朝廷规定的好几倍,可惜民不能与官斗,他们乖乖交完税钱,这一年就得紧巴巴过日子。容伊茗气愤不已,以前在帝都还能借着爹的权力去帮助苦难民众,可惜她现在没有权力过问这事了。
容伊茗想了很久,只好让水灵带她进城一趟。她想去找龙腾镖局借钱,权不能解决的事就只能用钱,只是又要欠下龙夫人一份人情了,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偿还。龙腾镖局名气大,进城一问就知道,容伊茗一拿出那个腰牌,镖局那个负责人二话没说,按容伊茗的要求给了一百两银子。容伊茗道谢之后离开。
水灵震惊,“伊平姐姐,这块木片是什么宝物?这么厉害,可以随便拿钱的呀?”
容伊茗笑道:“这是无价之宝,是一份信任和情谊。这是世上最珍贵的。”她不知道白月楼为什么会三番四次救她,但这份恩情是实实在在的,龙夫人和白月的侠义之心让人敬佩。
回来的路上,容伊茗看到很多人围着告示,她走近一看,原来今年为了顾及太后寿辰,选秀女的日期提前了。容伊茗想着自己要离开渔村了,这些银子就当是报答渔村善良的人们。容伊茗把银子和水灵送回渔村之后,给了足够的税钱,自己留下一些备用,其余的都给了安福叔家,水灵依依不舍哭着不让她走。渔村的人对容伊茗感激不尽,听说她要走都来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