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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7)、操着屠刀行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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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装改扮莫叶和伍书二人脚步匆忙地离开萧家药庐之后,没过多久,药庐主人萧淙就脱去了套身上那件还算干净整洁厚棉布袍,换了身灰色麻衣,又拔下卧房墙上悬一把直柴刀,去了后院打了一桶井水,就蹲井旁开始认真磨刀。

    萧淙这身麻衣虽然未经染料浸染,体现出麻线本来晦暗颜色,看着有些肮脏,似乎总也洗不干净,但这一身麻线织就布料外表上,那些斑斑点点红痕依然明显且刺眼,且颜色深浅不一还隐隐透射出,这身衣服很可能是萧淙要做什么特别事情时特别着装。

    民间以及知道萧家药庐性质人群里头,对这处药庐传言、以及对萧淙本人评价,其实倒有些接近于褒贬参半药鬼之说。

    俗世民间对药师廖世称谓前冠以一个“鬼”字,是因为流言所谈,经廖世治疗过人虽然少,可那寥寥几人竟还都难得以善终。又言廖世为人治疗目本就是拿活人试药,经手之疾患普遍已化作冤魂野鬼,仿佛廖世本人也因此缠上一身难以驱除、来自死者怨气。

    相比较而言,萧淙名声反而要好些了,但也只是稍微比廖世好了一点点。

    萧淙擅使两把刀,一把刀切肤刮毒,救过一些外伤严重病人,但这一道风险极大,因这种治疗方式而丧命人也不少数,是为屠人。除此之外,萧淙第二把刀即是较为纯粹屠宰之刀了。传言他是从屠夫转入医道。操屠刀救人,这当今医界,还真只有萧淙做得来,且不避讳。

    为此他也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毕竟此行医救人一道尚算偏门。前辈积累经验非常匮乏。当今正统医道其实也是用无数人生命验证得来,但那些都是历史积累,不像眼前萧淙所为,不论目和结果如何,一旦出了丝毫问题,责任人都只能是他。

    因为萧淙操刀行医做法逆了常道,下刀见血,治疗场面颇为残忍,且治死率较高,这行医之法总给旁观者一种不是救人而是加速病人死亡感觉。医界群体惯常不认同他有资格为“医”。

    至于他民间口碑,大致则是极淡。萧淙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坚持行医法则尚难受大众接纳,往往会给自己带来无困扰,蹲了几次牢房。换了几处居住地之后。他也看明白了一个与廖世观点不谋而合问题,做出了类似选择。

    因而近几年来,萧淙行踪真有些如他名字那般“踪迹萧萧”了。

    并且有趣是,虽然他没有当面见过廖世,与其高谈阔论交流像他们这类“怪”人处世心德,但今时今日他干事与廖世甚是接近——要么不救人,一旦出手,必得赚个满盆满钵,紧接着就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这方面,与廖世专挑大户人家剖银袋子做法略有不同是。萧淙接诊一般都是江湖豪客。这些人不怕流血忍痛,却又惜命多金,不过他们拥有丰厚金钱不少也是用命换来,所以这类人里头也不乏亡命之徒。萧淙没有廖世那等使毒手段,自保能力十分有限,所以才会选择赚一笔就换一个地方再开药庐做法。

    要想自保平安,如果武力不济,智力就一定不能再有缺失了。萧淙多为游侠武人、流寇大盗施刀治疗,这么些年过来,期间他也不是没有失手时候,然而他还能好好活着,即便说他不是个聪明绝顶人,也绝对已炼成自己一套行事惯例。

    就前几天,当那个邋遢马夫带着一名中毒颇深白衣男子找到药庐里来时,萧淙只看一眼这两个生面孔,第一时间想不是给人治病,而是暗道自己很又要搬一次家了。

    距离他上一次搬家,不过才一年光景,而事实上他还是蛮喜欢京都湖阳这座大都城。这里很繁华,难得是座海滨大城,且有天子坐镇,法制周全严明,真很适合他这种不愁没银子花,又已经四野数郡结有仇家人选择居住。因而刚刚搬到此地时,他已考虑,是否就此收刀,安心过平淡而平静生活?

    但这种考虑也不是绝对不变。

    例如那个邋遢马夫开出救人价格,实太丰厚诱人了,足足一千两白银,够他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做花销了。而如果他从今以后不再施刀,以他那平凡长相和低调生活方式,就算这一次他开了特例,不治人之后搬家,干脆直接搬到京都内城住下,应该也不会有人认得出他来。

    这个想法萧淙给那中毒深重白衣男子治疗时就已经盘旋于他脑海里了,而昨天送走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那位白衣男子,并获得陪同他到来那个邋遢车夫兑现一千两雪色银锭之后,只待准备一两日,将要带走行装收拾齐备,萧淙心里这个收刀定居念头便也落了实地。

    然而今天突然造访两个人让萧淙觉得怪异又忐忑同时,他观察这两位不速之客、特别是其中年长些那个男人之后,萧淙心里那个收刀定居计划隐约又起了动摇之念。

    改屠宰之刀为切肤疗疾之刀,真仅是初时一时起意、而后谋生手段么?当然不排除这两项原因,但同时又不可忽略,萧淙甘冒这么大风险麻烦,走上这么一条医道“歧”途,必然也是存一份他对此业喜爱。

    萧淙行医多年,虽然他惯用治疗手法不受医界认同,但既然是治病救人技艺,无论呈现出来方式怎么变,有一部分知识点是基石。萧淙会用刀治病,不代表他只会如此,其它医道四诀、以及药材组方是必学必会,而如今他已这些方面积累了不少经验,自此收刀,安分做个地方上乡医,绝对没问题。

    但他没有如此选择。

    他看来,要么就让他跟着收刀一起,将药箱医典也数弃了,彻底离开行医这条路,要么就执刀到底,哪怕这种坚持会令他必须终日躲躲藏藏。

    这是一种执着爱。

    也因这种执着,所以这种热爱不容易熄灭,即便强行收束这种情绪,也极容易被一点滴外物影响而再度爆发,拾起已经丢下东西。

    今天突然来访那两个人里头,虽然来者意为给那个面皮白净少年诊断,可萧淙看来,他意是另一个——那个左右两边脸庞肤色迥异男人。

    萧淙凭刀行医,行疗疾之事,不管过程如何,目必然都是为了救人性命,当然不会只管切割不管缝合,也是因为他全心全意钻研此道多年,又有过几手成功经验,所以他只看了那个男人脸一眼,就起了疑心。

    ——那半边脸,似乎是缝上去!

    平时能有机会与伍书交流接触人群里,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对他脸上肤色有异这一表象作如此猜想。大家大致会不需过问很自然心里觉得,那就是一块面积过大胎记,只是有些不幸长了脸上,可惜了这个身形健硕有力男人一直要过着躲躲闪闪日子。

    萧淙恐怕是这世上少有能旁观一眼、就思及皮肉缝补之术人。

    只因为他深爱着这项医技,只看一眼即留了心眼,再看第二眼,果然有些微发现。那青年人肤色有异半边脸边沿,真隐有线缝痕迹,只是可能因为时间稍久缘故,那些痕迹现看来比较容易被人误认为是些微皮肤皱纹。

    但萧淙不会这么认为,只仔细留意了几眼,他就能有理由确定他猜想。虽然他人皮肤上行针走线经验只有几十例,但他借用猪皮、羊皮以及许多禽兽肉皮进行缝补尝试早已超过千次——他行医治疗手段虽然看着有些血腥残忍,但这不表示他不懂重视人命。

    怎么说他也是一位以治病救人为高宗旨医者。

    而今天突然来访那个脸孔诡怪男人,让萧淙对执刀救人之医道有些开始心灰意冷心态再次回生。

    原来自己选择并不孤独,这世上还有别人选择执刀行医一途,并且手法似乎为精妙。

    这一发现令萧淙颇为兴奋,虽然他足够大胆,但能人头部动刀,却是他还没想过事,而那个未曾谋面同行却老早就做下了,并且还能做得如此精妙。

    看来自己“医技”还有很大不足,以及精益求精上升空间啊!

    所以萧淙改变了前几天才做出决定,拾起了他昨天还准备抛下东西。

    他决定这条执刀行医“歧途”上再走一段,即便他可能会不幸因为某些麻烦而无法此路上走得长远,但至少要坚持到能与那位同行“神人”碰面之时,他手里刀还未生疏于勾划,才可有资格与那位同行“神人”交流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