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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三、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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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人,是宋祁无法割舍,那个人就是顾安年。[ 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ji ]

    若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事,是宋祁无法放下,就是十年前那一场刺杀引发种种。

    那是他心底一根刺,因为扎得太深,这么多年来,就连触碰都不敢。

    然而,当伤口一再被揭开,当埋葬过往被**裸刨开,当自己隐忍招致是那样下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独自一人承受。

    他需要一个人与他一起承担面对,那些永远不愿提及过往。

    永成九年夏天,那场刺杀让宋祁醒悟,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危险存。

    有人想要他手里兵权,有人想要以他威胁皇兄,也有人畏惧他才能与权势,自以为尊贵无比他,实际上,却是那些每日对着他讨好恭维人,眼中一根刺。

    然而醒悟并不代表成长,真正让他一夜长大,是那个埋藏心底秘密。

    宋祁和昭德皇后都不知晓两人话,无意间被永成帝听到了,而且只是听到了一半。

    “母后,若是这次受伤前,您问我是否想当皇帝,儿臣会说毫不犹豫回答您,儿臣想。”

    这是震惊过后,宋祁回答昭德皇后话,也就是这一句话,让永成帝愤然转身,让两兄弟感情开始变质。

    那之后,不管是宋祁,还是昭德皇后。都未曾再提起过那日事,就当做没有发生那般,只是永成帝心却渐渐变了。

    即便封了王,也有自己宅邸。但因着尚且年幼,是以宋祁依旧住宫中。

    养伤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难熬日子,不仅是身体上,还有心灵上。

    因为伤势过重,即便有好药,好御医,宋祁也免不了要受罪。天气炎热,伤口极易发炎,每每发炎。他都会发热。烧地厉害一次。是几乎要了性命。别提身上大大小小伤口,稍微动弹,都要钻心般疼。

    身体上疼痛尚且能忍受。心灵上压力却是无可消除。

    自听过昭德皇后那番话,宋祁便一直处于愧疚不安之中,每次见到永成帝,他都有种抬不起头亏欠感。于是,他开始躲闪永成帝眼神,开始敷衍皇后关怀,也正是因此,他忽略了疼爱他皇兄看他眼神变化。

    这份心情煎熬着他,让总是无忧无虑他开始了失眠。

    有时候宋祁也会想,若是当时自己不顾虑那么多。只是没心没肺地活着,或许他往后一生,都不会有那样痛苦回忆。

    身体上痛苦,心灵上煎熬,让宋祁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不过短短几日,他便消瘦了一大圈,急得一群太医团团转。

    那一夜,是一个宁静夏夜,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光如华,不管是锦鲤池与荷花池里青蛙,还是花草从中鸣虫,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宋祁凉榻上辗转反侧,因为闷热,脑门上,身上都是一层汗水。

    已是夜深,就连守夜小太监,都趴桌边睡着了,宋祁长长呼出口气,刚想要坐起身来出去吹吹凉风,却听到了门外传来脚步声。

    下意识地躺下闭眼装睡,等着脚步声接近。

    厚重红漆木门被推开,传来吱呀声响,眼皮下眼珠动了动,耳尖微颤,屏气凝神注意着门口传来动静。

    门被推开,清亮风从敞开门灌进来,宋祁感到身上一阵凉爽,片刻寂静后,他听到脚步声朝着自己所凉榻走来,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当脚步声塌边停下,熟悉气息让他一下就猜到了来着是何人。

    心头涌上欣喜,还有疑惑。

    半夜三,皇兄到他房里来作何?

    带着疑惑,正打算睁开眼询问宋祁,却听到了那句似叹息,又似不解话,带着浓浓嫉恨,与迷茫。

    “十三,你为什么要活这个世上……”

    那一刻,身上燥热,与心底烦闷,都凝结成冰,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当时那般觉得冷,就像是寒冬腊月,被推入了千尺寒潭,冷彻心扉,冰凉入骨。

    “你已经得到了那么多,父皇恩宠,母后偏爱,无上才华,现,你还要来抢走朕皇位吗?你怎么还不满足……”

    颤抖,冰冷手抚上脸颊,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强逼自己放松身体继续装睡。

    然而,眼角却已经悄悄湿润。

    很想立即坐起来,大声告诉他视如父亲皇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抢皇位,就算是想做皇帝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抢。

    可是他却退缩了,因为畏惧和震惊,他选择了逃避。

    那之后是一阵沉寂,周围一切都远离,所有感官都变得迟钝,唯有脸上被轻抚触感异常明显。

    额头和脸上汗水被柔软锦帕擦干,轻柔动作让宋祁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能感受得到,皇兄对他,还是如以往那般疼爱。

    然而那双手接下来动作,却让他全身一僵,屏住了呼吸。

    锦帕蒙了口鼻上,脸上轻抚手也滑到了脖颈上掐住,往日总是温柔唤他声音带着悲痛,哽咽道:“十三,哥哥什么都可以给你,唯有皇位不可以!那是父皇对哥哥看重唯一体现,哥哥不能让给你……你不要恨哥哥,下辈子,哥哥一定做牛做马补偿你!”

    他第一次听到温柔坚强皇兄哭泣,心里震惊让他甚至忽略了如今处境。

    直到窒息痛苦感侵袭大脑,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皇兄竟然要杀他!

    皇兄知道了那道遗诏事!

    恐慌与惊愕脑中爆炸,忘记了自己是装睡,他下意识挣扎起来。

    只是被捂住嘴无法发出声音,紧紧掐脖子上大手坚硬如石,根本无法撼动半分,胸腔起伏越来越小,脑中一片混沌,手脚虚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去挣扎,他只能无力地感受着生命流失,心中不知道是痛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他敬爱皇兄,他发誓效忠兄长,不惜以命救他兄长,竟然会对他产生这样念头……竟然会……想要杀他……

    这是他连做梦,都无法想象事情。

    突然又觉得好笑,这样,是否他就可以不用再为那些事烦恼?

    绝望过后,是一种解脱。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若是连这份可以交托性命兄弟之情都是假,他活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倒不如就这般死去,也好过麻木地活世上。

    放弃了挣扎,他安静地等待死亡。

    然而后一刻,掐脖子上手骤然抽离,捂嘴上帕子也被急切地拿开,坐塌边那个人猛然起身,一阵慌乱急促脚步声由近及远。

    有什么从眼眶里流出,滚烫无比,头脑恢复清醒前,身体先意志一步动作起来。

    双手紧紧护脖子上,他躬着身子张开嘴贪婪地大口呼吸,大量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胸腔,将他呛得连连咳嗽,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停下。

    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然而痛却是脖子上伤,以及心底伤。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因为害怕与难过痛哭失声。

    “祁儿?!祁儿!”耳边传来焦急呼唤,他虚弱地抬起朦胧双眼,映入眼帘是他视如母亲与姐姐皇嫂,下一刻,他再也坚持不住,意识沉入了无边无际黑暗中。

    那之后,他一直高烧不退,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父皇,看到了母后,还有皇兄,皇嫂,以及许许多多,认识或不认识人,开始时候,每个人都对他笑脸相迎,温柔亲切,然而下一刻,所有面孔都会变得狰狞无比,纠缠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不停地这样梦境中沉浮,直到两日后,他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原本开朗活泼少年,开始变得沉默阴沉,有时候甚至几天都不会说一句话,直到敦亲王一家被抄斩,他才又渐渐活跃起来,只是性子却变了。

    然后是昭德皇后去世。

    再然后,是十四岁那年自愿请战,奔赴战场,一去便是四年。

    听完这一切,顾安年只觉心口压了千斤巨石,沉重地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从来不曾想过,宋祁会有如此遭遇,她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原因,造就了如今宋祁。一个看似无情,实则多情,矛盾宋祁。

    沉默良久,她轻声道:“皇上对你看重,是真。”

    若不是真,这个世上早已没有宋祁这个人了。想到这里,顾安年愈发用力地抱紧怀里人,一种名为失去恐惧,让她心底发颤。

    “我知道,”宋祁笑了笑,轻轻喟叹一声,回抱住眼前人,道:“也正是因此,我为皇兄驱赶侵犯敌国,为皇兄祛除朝中毒瘤,我所能稳固大匡江山。但这些还是不够。那之后,或许是因为愧疚,皇兄对我愈发宠溺,他把所有关爱都给了我,因此而忽略了他自己孩子,以至于那些孩子每次看到我,都是又羡慕,又嫉妒……”

    “我不希望那些孩子恨我,所以我代替皇兄去关爱那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