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走了。惜春便带了妙玉回到园中。
此时已见过了老太太和太太们,妙玉等人心里便轻松了许多,见了园中景物,这才有了欣赏心情。早先已粗略见识过,还未领略其中妙处,此时细细观赏,竟又发现诸多奇妙之处。由于有房舍还有装裱之事,并不敢走近去看,也只远远地观赏罢了。
到一处亭子坐了,妙玉见那亭上有一匾额,题着“沁芳”二字,知道是贾宝玉手笔,却也道:“我看过来,怎么有地方题了字,可有地方却没字呢?”
惜春道:“这是宝玉哥哥题。还有地方留着等大姐姐回来亲题呢。”
妙玉便奇道:“你们家老爷怎么不题?倒把一个十几岁小孩子题刻上去,可不是有些不合府上规矩吗?”
惜春道:“你可不知道,大姐姐原来府上时候,宝玉哥哥是由她亲自教导,一笔一画都是大姐姐教出来。如今大姐姐作了贵妃,要回来省亲,这园子里名字便都由宝玉哥哥来题,才显得大姐姐教有所成啊。其实,这些字号,有是宝玉哥哥题,还有一些是林姐姐替他想。”
妙玉便道:“你林姐姐很会文字吗?”
“依我看,这府里也只有林姐姐诗文好了。只是她人长得好,文字又好,心气高,脾气难免古怪些。”
妙玉笑道:“她这样脾气,你宝玉哥哥还喜欢到她那里去?”
“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事情,谁也说不得。”
“你们这样人家,怎么还能这样不分彼此呢?”
“也不过是老太太纵容。我看这样子,老太太只怕是有心撮合他们两个呢。府里好多人也都议论这事。他们两个也不避嫌疑。因为府里来了宝姐姐,林姐姐便有些不放心,成日里找宝玉哥哥拌嘴。”
两人说着话,王嬷嬷旁道:“姑娘们可别这里说话,日头上来了,中了暑可是不好。还是早些回屋去吧。”
惜春道:“你那栊翠庵倒也真是个不错地方。又清静,又雅致,我想到那里去,竟是不能够呢。”
妙玉笑道:“若你喜欢,平日里无事。便可到我那里来坐坐,我给你沏茶喝。”
凌霜旁道:“四小姐,我们小姐茶道工夫可是精道得很呢。等闲人是喝不到我们小姐茶。”
惜春又惊又喜。道:“原来妙玉师父还有这等妙技,看来我还是有福之人,能得妙玉师父垂青,赏得一杯茶喝。正好我出来这半日了,口渴得紧。不如这就到你那里去喝一口去。”
妙玉却道:“四小姐到我那里去,自然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只是这天气炎热,到我那里去仅喝一口茶,回来可是日头毒得很呢,晒坏了我可当不起。再者我那里又偏僻。待会儿府里找人,一时找不见,可不是又是一场乱子?四小姐若是有心。改日再来吧。”
惜春想想也是实情,也只得道:“那你可记好了,还欠我一杯茶呢。那就这样吧,我这也该回去了。”说完便带了两个丫头走了。
凌霜见惜春走远,道:“这四小姐可真怪。小小年纪,却只喜欢跟我们一起玩。府里那么多人。她却一个人一旁不说话。”
妙玉叹道:“不同人有不同性情。这府里,要想安心过日子,就得有自己一套行事之道。四小姐虽然年纪还小,却也看清了她自己位置。你看,我不过才见了老太太这一面,老太太对我便多了一些防备之心。老太太心思我明白,不过是担心我相貌会引了府里公子哥儿们来缠扰,坏了他家名声。所以呀,以后我会量不出门。你们也跟府里人少结交才好。”
几个人回到栊翠庵,清和等人忙接入。
妙玉便吩咐道:“你们以后便只庵中清修,我也一样。每日里饮食自有厨房大娘们送来。庵门每日里关着,除了送饭送物,其余一概不放入。若是府里老太太和太太小姐们也便罢了,别人要求见主持,你们也只说我生性不喜结交外人,由你们打发了便是。”
清和和其余小尼姑也都恭恭敬敬地答应着,妙玉再教导了几句,便让她们自行去了。
栊翠庵品茶赏珍盏林黛玉亲身拜旧故
吃过晚饭,妙玉吩咐庵门落锁,自己只屋内看书写字。
忽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妙玉便让王嬷嬷出去看看。不一会便听见王嬷嬷领了人进来。
妙玉心里正奇怪,王嬷嬷老成,不应该随便放人进来,就听见王嬷嬷院内叫道:“四小姐来了。”
妙玉忙带了凌霜刚要迎出去,就见了贾惜春带了两个小丫头摇摇摆摆地进来了。
两人厮见过,妙玉道:“这个时候,你还到处乱走,也不怕你们府里找人?”
贾惜春笑道:“你这里也奇怪,大白天,天还早呢,你就把门锁了。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我们来?”
“四小姐来我们这里,那是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我哪里敢不让四小姐来呢?只是四小姐也是明白人,我们这里本是清修之地,你们这繁华奢糜之地,不能不小心谨慎一些。”
贾惜春笑道:“我知道。我早上听见老太太说话了。我也知道,你这样不过就是要躲开我们府里那些是非罢了。不过,我到你这里来,也不过是要讨一杯茶喝而已,也不会扯了你惹是非。”
妙玉便道:“四小姐说哪里话。你也不过是一个弱质闺秀,大家同是女儿身,我倒不怕你来。我初来乍到,也没一个可说话人,你来得正好。”
入画道:“我们小姐自上午跟妙玉师父分手,回去便念叨着要来喝茶。这才陪老太太吃过晚饭,还没等地上热气消呢,就忙忙地过来了。”
惜春也道:“我看这府里人也都无趣,想着你说过要请我喝茶,想来你这里应是有好茶,便过来了。”
说着话,凌霜和缨儿已经把小茶炉及茶具等准备好拿过来了。
妙玉道:“凌霜,你把那点犀盂拿出来,给四小姐用。我仍用我绿玉斗。”
凌霜依言拿过来。
妙玉将茶具洗过,再将茶叶泡好,给两个杯子斟上茶。
碧绿茶水翠绿玉斗中,相互映衬,十分好看。
妙玉将那点犀盂奉与惜春,惜春接过来,先闻了闻茶香,然后小口品尝,赞道:“果然是好茶。清香满颊,余味无穷。”又细细地看那手中杯子,道:“这茶杯也别致,亏你竟能找得出这么好东西来斟茶。色、香、味俱全,喝这样茶,真是平生一大事。只可惜我这件虽然已是很好,却也比不上你那件。”
妙玉微笑道:“还请四小姐恕我无礼。这绿玉斗是我平日里自己喝,只怕拿给四小姐用不敬,才巴巴地另用了这点犀盂。”
惜春笑道:“那也罢了。我只当你舍不得那样好东西给别人用呢。”
凌霜旁道:“四小姐可把我们小姐说差了。我们小姐从前家世也是很好。我们老爷几乎把所有宝贝都给了我们小姐了。这种茶杯,我们小姐还有好几个呢,都是世上难寻。这点犀盂也是小姐很喜欢。”
惜春道:“看妙玉姐姐风度气质,我就知道妙玉姐姐出身定然不凡,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不好冒昧问。如今提起来,妙玉姐姐能否说说,你这样出色人品,却为何要出家呀?同为千金贵体,放着好好福不享,为何遁入空门?”
这话碰到了妙玉痛处,她噎了一下,一时并没说出话来。
凌霜看了看妙玉,也不敢再说话。
惜春看妙玉沉吟不说话,忙笑道:“是我冒失了。妙玉姐姐不愿说就算了,当我没问。”
妙玉定了定神,才道:“也没什么,说说也无妨。我出身也没什么好瞒,若让别人胡乱猜测,倒不好了。可能你们大致也知道,我爹爹也是苏州一个小官吏,祖上也朝中做过大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家虽说败落了,但祖业倒还丰厚,我爹也能常常收集一些古董宝贝玩玩。我父亲知道我喜欢茶道,所以我这几个茶杯也是他替我收集,都是世上难得珍品。至于为什么出家,其实缘由说来简单,我从小体弱多病,有师父说需得出家才能免。可我父母舍不得,买了几个替身替我出了家,可不中用,终仍得我亲自出了家才好了。师父们也只让我带发修行,并不落发。”
惜春年纪尚小,阅历也浅,这些说辞对她来说也足够了,便笑道:“幸得没落发。妙玉姐姐这样美丽出众人物若是头上光秃秃,岂不难看?这样一头乌黑头发若是剪掉了,岂不是罪过?”然而心中仍有疑问:“你这样雪为肌肤,花为容貌人怎么能离乡背井,吃这样苦呢?听说姑苏也是个好地方,风景可比我们这里强多了,你干嘛还往这里来呢?”
ps:
妙玉见过了贾母,但贾母却担心她容貌会引来自己子孙觊觎,坏了自家名声以后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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