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搜索 本书名 + 第五文学 看最快更新
行明今日穿综裙长得委地,上阶梯时堪堪踩了裙角上,不由惊呼一声。她身后金梅眼明手,一把将她扶住。
黄三娘噗嗤一声笑,惹得前头正说着话二夫人转了头来,带了些嗔怪地问了声:“怎么也不小心点!”
行明红着脸没出声,倒是黄夫人笑着开口解了围:“我们年轻时候也乐意穿长襦裙,宽衣水袖,是好看。”
二夫人见黄夫人说这样话,登时笑得愈发真心,亲亲热热地挽过黄夫人,二夫人身形瘦削又高,黄夫人有些矮胖,见二夫人弯着身子也不知和黄夫人说了些什么,两人俱是十分欢喜地笑出声。
行昭却注意到黄小郎君眼落黄夫人身上久久没移开,小郎君原先笃定沉稳神情终于有了破裂,取而代之是不解与委屈。
一百零八步阶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炷香功夫,一行人终于爬上了宝殿。
定云师太领着女眷先是大殿里上了香,太夫人让人取来二十两金子当作明年香火钱,定云师太笑着接了,又带众人往内里厢房去,边说:“黄老夫人怕是等了有些时候了。”
黄夫人登时面有赧色,她家婆母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本来是让她一道下面等等贺家人,她偏不,还十分执拗直说“是我们家相看媳妇,哪有让太婆婆下面等着道理。这是还没嫁呢,要嫁进来了,是不是还要我去给她请安啊。”她也不想想,是他们黄家相看媳妇没错,可贺家是什么门楣,黄家是什么门第,姿态做足些有什么不好呢。贺太夫人今儿个都来了,算是万分给黄家面子了,叫贺太夫人去厢房见她,这是什么道理。
果然,听太夫人应了句:“刚刚听说黄老夫人今儿还是拄着拐来。怕是被前些日子那场官司折腾得够呛吧?”
后一句话是问黄夫人,黄老夫人前段时间和娘家子侄,蹦着打那场钱财官司,怕是定京城里没有几户人家不知道。黄夫人脸上一阵火辣辣,像被人当面扇了个巴掌,太夫人问话却不敢不答:“娘家子侄不孝母亲多是伤心”
太夫人不置可否笑笑,没再说话了,众人也不接话,只有个黄三娘忿忿不平想开口说话,却被黄小郎君一把拉住了。
青灯鸣钟,藤蔓幽青,拐进寺庙深处,内里厢房统一是青蓝颜色,定云师太停了第二间厢房门口,合掌告了退:“阿弥陀佛,外头冰天雪地,厢房里暖和。黄小郎君若是闲来无事,去和静一师太手谈一局,也未尝不可。”
到底是有两个未出阁小娘子,已有十二三岁黄小郎再与之同处一室,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静一师太是定国寺顶有名高僧,精晓佛学,玄学与论理。黄沛一听,登时喜出望外,与身后女眷告辞后,便跟着定云师太往佛寺后厢去。
定云师太与黄沛走后,黄夫人亲上前去踮脚打帘。一入内,暖气盈人,能嗅到醇厚檀木佛香。有一穿着葡萄紫销金平袄,白胖眼小,五十出头老夫人斜倚老木太师凳,见有人来,便拄了拐慢慢腾腾地起身。
“您腿脚不好,就歇炕上吧,不碍。”太夫人先出言。
黄太夫人一笑,见过礼后没回话,眼神却定了站后两个小娘子身上,大那一个十一二岁样子,杏眼长睫,肤白唇红,站那里背挺得直直,长辈望过去也不晓得将眼神避让一点,黄太夫人心里有些不喜。又转眼看了看旁边那个七八岁模样小娘子,生得极好,圆圆一张小脸,嘴角含笑,重要是眸色清亮,态度够收敛,眼神轻敛落矮几上剑兰叶子上。
“这两位就是贺家小娘子吧?谁是三娘,谁是四娘?”
黄太夫人明知故问,听长辈提到自己,行昭与行明却不好不上前行礼答话。
“见黄太夫人安,晚辈是贺三娘贺行明,这是行明四妹。”
两人间,由行明代为回话。
黄太夫人让人将二人扶起,又一人给了一个翡翠嵌宝缨络,一对老银裹白玉手镯,行昭与行明谢过后,又听她问读书读到哪里了啊,女红上可会绣屏风了啊,琴棋书画精哪一样啊。
都是由行明一一回了:“行明读到四书,四妹将启蒙还描红念《孟子》能绣小手绢了,还学平金针法”
话还没答完,黄太夫人就轻笑一声说:“才学到平金针法?我们三娘和你差不多年纪,如今都能绣盘条纹夹金丝枕巾了。”
黄三娘跟着黄夫人身后,听完便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身,眉梢间有得色。
行明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了,转头向二夫人望去,二夫人正要启唇,就听太夫人缓缓说:“秉德朝贺皇后曾经给我们家留下过四字家训,明善端逊。后一个字儿,逊字儿,是‘危行言逊’意思,讲究行为正直言谈谦逊。黄家以诗书传家,老姐姐身上却半点瞧不出来。”
黄太夫人将拐杖“嘭”一声杵地上。黄夫人浑身一颤,心下悔恨,生怕失了这么一桩好亲事,怕沛哥儿被婆母做主配给她娘家侄女,连忙跳出来圆场,拉住黄太夫人,笑着向大夫人与二夫人打岔:“说到秉德朝贺皇后,就不能不提这定国寺素斋了,听人说贺皇后喜欢吃就是定国寺里素三珍,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二夫人心下有气,甚是佩服太夫人老人老练,还没见过这黄太夫人,就能铁口直断,扭过身对黄夫人置若罔闻。大夫人是个好性,帮着打圆场:“贺皇后都是我们这辈儿祖姑母了,祖姑母喜不喜好吃素三珍,我是不晓得。我却晓得二夫人是喜欢吃。”
黄夫人便笑,看了眼扭身专心看墙角那颗菩提树二夫人,嘴里发涩,一想到黄太夫人娘家侄女嫁进来场面,便心里发慌,放低姿态去哄二夫人:“那可真是瞎子撞到福字儿,运气来了呢,正好,今儿里就点了素三珍!两位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往隔间儿请吧!”说着便去挽二夫人,二夫人觑着太夫人神色如常,也不好再作态了。
一行人围坐了一桌,点是定国寺闻名素斋,虽无荤腥,但也鲜香扑鼻。
太夫人是个镇定,出口呛了人,还能神色从容说笑谈天。黄太夫人却只吃面前布菜,也出声不回应。一顿饭靠着黄夫人活跃,大夫人时而凑个趣,倒还吃得不算沉闷。
用完午膳,黄三娘想去看佛像壁画,黄夫人拗不过,便让贴身妈妈跟着,又唤来行昭与行明问要不要一道去,行昭不大乐意去,行明却是个画痴,有些跃跃欲试。
太夫人见状,笑着嘱咐:“想去看看就去吧。今儿个佛寺里没多少外人,带上帏帽就行了。”
行明笑盈盈地应了,拉着行明便往外走。
将竹林长廊,便碰上了迎面而来黄小郎君,黄三娘走前面,步就往长兄身边凑,便嗔说着:“阿兄,将才怎么不和我们一道吃素斋啊?”
黄小郎君见带着帏帽行明与行昭跟后面,微微一怔后,便躬身作揖:“静一师太佛法玄妙,沛与之相谈,一时便忘了时候了。万望两位小娘子勿怪沛怠慢之礼。”
行明没想到黄小郎君竟会向她作揖赔罪,忙侧开身避开过这个礼,连忙摆手:“不碍不碍,您用过午膳了吗?”
“未曾。听过师太一席话,就如同饮下琼枝甘露,一点也不觉得饿。”黄小郎君站得笔直,温声出言。
行昭旁边冷眼瞧着,这黄沛未必没有存想娶行明心,避开女眷静一师太处躲着可以说成知机明趣,向行明作揖赔罪却是明显地搏好感了。他对行明可能没有好感,却并不反感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