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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最可心各有际遇

    回津后呆了三天,胥云剑、曹迅和李铁汉三个启程北上,再度到东北去办理收购羊肉事宜;卢利虽然留天,却是一刻也得不到休息,从火车站回来,先到了公安和平分局,找到杨顶宏,“宏哥,把吉普车钥匙给我。”

    “你得了吧?我a,你忘了上回了?弄得我车里都是羊肉味儿,好家伙,我放了半个月,那个味儿都散不掉,还借?不借,不借!哎?你手里提是什么,茅台?好小子,和你认识这么久了,当哥哥都没喝过你茅台,不行,今天用车也行,得拿酒来换!”

    卢利和他太熟了,根本不理他,管自拉开抽屉,拿出车钥匙,“你这个小同志,老同志和你说不借怎么还拿呢?你这是什么姓质问题,嗯?别忘了,这是公安局,不是你们家。哎,说你呢?”

    卢利挥臂挡开他,把钥匙放好,杨顶宏真是打他不过,气得直翻白眼,”小周、小李,过来,把这个胆大包天、居然到公安局行窃小子抓起来,给他上个背拷!”

    周浩鑫和李小平几个旁边一阵一阵起哄,却不过来帮忙,卢利根本不理他,回头说道:“宏哥,近我那边肉卖都差不多了,等胥云剑他们回来,赶上你们不那么忙时候,叫上队里哥几个,咱就楼下,好好喝一顿。”

    “喝也行,得喝茅台。”

    “宏哥你说话就是法,不就是茅台吗,你想喝,我管够,怎么样?”

    “好小子,这话是你说?哥几个,都听见了?”杨顶宏哈哈大笑了片刻,不再开玩笑,神色有些阴郁说道:“不过近可能不行。”

    “怎么了?”

    “上面有文件呗。城里返城回来知青太多了,7%左右都是没工作,成天晃晃荡荡,都是不安定因子啊。对于社会治安都是负面因素。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反正我们这些人怕是又要忙了。”

    卢利本来想拿了钥匙就走,这会儿却不着急了,“宏哥,和平这边正处于市中心,应该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你是不知道,就上个月,兴安街那出了一档子事——这个案子现还没有结束,可别到处传啊——一伙知青和另外一伙打起来了,其中有五个还是工厂上班,下班时候,一人揣一把刮刀,就为了帮助原来知青同伴打架,都进去了!你说说,工作是那么容易找吗?现不但工作保不住了,连前途都毁了!”

    卢利深深皱眉,“那,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该关关,该判判呗。”杨顶宏说道:“哎,小小,滨江道这边正是滨江道所管区,出了麻烦,我们这边也跟着倒霉。你这些商户之中算是有点影响力,可得管住了这些人啊?特别是和你一起这些人,你可得和我保证,他们身上,不会出什么事。”

    “放心吧,别人我不敢说,李铁汉他们几个,我说话还是管用。”

    “你有把握就行。”

    “那就这样,走了。”

    “哎,小小,我说真格,别把车弄得一股味,我们头儿都不乐意了。”

    “你们头儿当初吃羊肉串时候,可没见他嫌有味儿。”

    杨顶宏哈哈一笑,抬脚就踢,“滚你吧。”

    卢利和李小平几个招招手,转身下楼而去。分局大院中发动汽车,一路驶出滨江道,正对面就是张清、李学庆和宋建华正艹持羊肉摊,隔着车窗可以看见,又有十五六个人开始排队等候了,这还不算,路边十三张小方桌前,分别围坐着三四个客人,可见生意是相当好。“哎,小小,”有人认识他,善意打着招呼,“好家伙,开分局车,这是要抓谁去啊?”

    “吃你吧,羊肉都堵不上你嘴?”卢利把汽车停好,笑眯眯和顾客打着招呼,走到李学庆身边,“今天怎么样?”

    “我刚刚开始练,这玩意看起来挺简单,学起来却没那么容易,生、熟火候都得掌握好了,要不然话,挺好肉串,就都糟践了。”

    “跟张清好好练,没问题。张清,你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他把张清叫到一边,对他说道:“我下午得去一趟河东,耀华和反修那边都得去看看,晚上就不回来了。你盯着收摊。”

    “没说,这些事我都做得习惯了。”

    卢利拿出一个信封,交到他手上,“这样信封,我已经给二蛋子一个了。同样是多一个月工资,自己收好了。”

    “小小,这……太多了吧?”

    卢利一笑,拍了拍他肩膀,“买卖是我,谁干得好与坏,我心里知道,我走这些天里,你一边还得忙着生意,还得带二蛋子学东西,比他辛苦得多。主要是,这些天以来账目我都看见了,都是你写,是不是?”

    “是。”

    “这就对了,我看过账目,做得规规矩矩,一目了然,就从这一点,就值得拿这些钱。不过还是那句话,要是有一天你做不到这一点了,也别怪我不客气,明白吗?”

    “明白,小哥,你放心,我一定规规矩矩,清清白白干。”

    卢利呲牙一乐,“就这样,走了。”

    开车直奔河东区,先到了骆耀华上班中国人民银行河东支行,他今天却不班,向他同事打听一下,一个柜台前服务男子不屑撇了撇嘴,先不回答,反而像审犯人似问道:“你找他干嘛、你是他嘛人?”

    “我是他当年上山下乡同学,好长时间不见了,来看看他,顺便和他说说话。”

    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哼了一声,“他现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卢利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家伙和骆耀华不睦,但为了什么原因却不知道,有心掉头就走,又站住了,“这位同志,您看,耀华和我是特别好朋友,您又是他同事,他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您还不太好张嘴说,就和我说,回头我劝劝他?要真是他做错了,我让他给您赔礼道歉,好不好?”

    “人家现是头儿了,能有嘛做得不对?就是有,也轮得着我说?我算干嘛?”

    卢利立刻明白,骆耀华单位中可能得到了一点提升,而且位置还这个男子以上,这引发了对方强烈不满!这种情况就不必再劝了,他呵呵一笑,向对方点点头,转身出门而去。

    开车再到河东富民食品厂,变电室值班处找到了林反修,这个家伙还是一副毛毛躁躁样子,哈哈笑着扑了上来,“好久不见了!我听张清说,你去羊城了?怎么去了这么多天?几时回来?”

    “前几天,这不是吗,就过来看你和耀华了,对了,我刚才银行问了问,听他们同事说话意思,他好像升官了?”

    “可不是吗,上上个月,也就是你刚走之后不久,他们苏行长奶奶就病了,我还跟着跑了好几天呢,从河东来回跑总医院,真是累得不轻,我跟着忙了几天,就回来了。后来听他父母说,他连着一个多礼拜,都没着家,全医院帮着照顾老人了。”

    “那,结果呢?”

    “结果老人还是没留住——没办法,岁数太大了呗!不过这个事之后,他们行长对耀华态度就不一样了,听说认了他做干儿子,近提升为什么组长了。”

    “我能想象得到。说起来,这也是他用劳动和汗水换来。对了,他不,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好像是接受市里培训去了。耀华现特别忙,单位那边虽然是脱产学习,但一上课就一天,晚上他还得夜校,连他父母一个礼拜都见不着他几次,每天回家吃口饭,赶紧就跑——晚上上完课回来,老两口都睡了,等到第二天早起,他又上班去了。”

    “我说过,用四五年时间,换取一生荣耀,耀华来说,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卢利对老友现状满意极了,又问道:“你呢?你现怎么样?”

    “我还是那样,这不是吗,每天上班,没什么鲜。不过,我听说我们单位要南开天拖那再开一个冷冻厂,你知道哪吗?”

    卢利琢磨了片刻,大致方位知道,具体则不太清楚,“怎么了,你打算到那去?”

    “我听我们头儿意思,可能是让我过去,不过我嫌远——好家伙,我住河东,往南开上班,天天光路上折腾了,再说了,那边什么也没有,去那干嘛?这多好,离家也近,不是加方便吗?”林反修说道:“小小,你脑子好,帮我想想,到底是去那边好,还是留这好?”

    “这个事啊,你盯紧一点,有什么情况,告诉我,我回头再给你琢磨琢磨,然后咱们一起商量。”

    “行。回头我听你。”

    卢利说道:“你们赵头儿吗?我想去看看他。”

    “,,几个头儿都楼上,你是自己去还是我带你去?”

    “我自己去吧。”挥手告别了林反修,卢利提着两个旅行包直上办公楼,敲开厂长办公室门,见到了赵厂长,“小卢?哎呦,你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来,进来坐,进来坐。”

    “赵哥、刘哥、马哥,”卢利甜笑着,逐一打过招呼,电镀椅子上坐了下来,赵厂长把电扇转过来,风速调到大,风声呼呼中,自己坐他对面,“我听小林说,你去羊城了?那边怎么样?”

    “都挺好,其实不但是羊城,我还顺路去了趟香港。来,赵哥,我从香港带回来点烟,您也知道,我是不抽烟,您留着尝尝,回头厂里来了同行和客户,用这个招待也行。”

    赵厂长几个目瞪口呆看着他从旅行包里取出几条烟,都是外国品牌,一个字也不识得,“这个叫万宝路,这个叫健牌,这个好认,就叫三五。前面两个都是美国烟,三五是英国品牌。我问过我朋友,他们说,这些烟大特点就是抽起来比咱们国产烟劲大,我也不懂这玩意,您尝尝?”

    “这个……”赵厂长哈哈一笑,“得了,小卢也不是外人,咱就尝尝这老外烟卷是嘛味儿。”

    燃起卷烟,老赵深深地吸了一口,微微呛咳了一声,“也别说,咳!确实比墨菊之类烟劲儿大,不过小卢,这些烟啊,我们一人留两盒,剩下你都带回去,我听小林说了,你往来认识人多,交朋友也多,这些烟……你不抽,你那些哥们不也得留着抽吗?”

    “说起朋友,赵哥,您和刘书记、马厂长不也是我朋友?再说了,我几个朋友,也是和我一起从香港转一圈回来,这些烟他们带了很多回来,您就留着抽,没说。”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本来就不应该和我客气。”

    赵厂长哈哈一笑,拿过几条没打开包装卷烟,塞进自己办公桌中,“小卢,今天没事吧?哥哥请客,今天晚上一块喝酒,怎么样?”

    “喝酒是没问题,我还带着茅台呢,今天晚上不醉无归。不过嘛,我今天来,是想向三位哥哥求援。”

    “什么事,你说?”

    “还是冷库事。我让我几个朋友去东北了,可能用不到几天,羊肉就能到南站,到时候得借您单位车用用,然后直接拉到冷库里来。”

    “一句话,没说!用嘛你就直接找老马,老马,小卢是个实诚孩子,这个事,你得盯好了啊。”

    老马把吸到一半万宝路叼嘴里,又拿起一支健牌别耳朵上,又拿起三五烟同样别另外一支耳朵上,含含糊糊说道:“没问题,没问题,小卢有事就说话。”

    卢利点头一笑,心里有了点盘算,“今天就别下馆子了,赵哥,您答应过我,要请我吃嫂子包三鲜馅饺子,对不对?”

    “今天可不行,这个事啊,小卢,不是哥哥驳你面子,你得提前订好了,我让我们家里那口子事先准备,下模吧,行吗?”

    “行,怎么不行。”卢利说道:“赵哥,咱走吧,哦,我忘记说了,我是开车来,等一会儿坐我车去饭馆,晚上我送你们回家,不过明天上班,我可就不管了啊?”

    老赵几个哈哈大笑,“没说,没说,咱也尝尝坐汽车是什么滋味!”

    ***

    一顿饭吃到十一点多,饭馆服务员狠狠地用白眼球看着这几个流连不去家伙:真讨厌,真不懂事,就不知道你们不走,我们也走不了吗?

    老赵和刘书记都喝多了,两度到厕所去哇哇大吐,反而是那个老马,他酒量不大,喝得自然不多,相比较而言,烟瘾却太大太大了,从坐下开始,就烟不离嘴,到后抽完了自己永红,又抽老赵墨菊,等到都没有了,又开始磨厂长,“老赵,给我来一根三五,咱们这些烟没劲,抽了和没抽差不多,还是那个三五好,一根顶好几根呢。”

    老赵又是讨厌又是无奈,只得把洋烟给他,老马倒聪明,拿出自己空烟盒,一根一根往里面塞,看他样子,是要带回去慢慢品尝、解馋。

    卢利看眼里,笑心里。他不怕对方有这样那样爱好,正好相反,像马副厂长这样人,倒对了他胃口,“马哥,始终叫您马哥,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我叫马增强。”

    “那我以后叫您强哥得了,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卢利又问过另外两个名字,一个叫赵朝辉,一个叫刘学明。

    宴请结束,卢利提前结过账,和马增强分别搀扶着两个已经走不了路家伙上了汽车,打着火,车头灯雪亮,照出前面一片黑暗,卢利回头看看,两个人扭曲着身体,躺坐后座上,发出沉重鼾声,“强哥,您认识路,先送谁?”

    “老刘住得近,先送他吧,从这拐出去,转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他们家了。”

    “确实不远嘛。”卢利随口答应着,发动了汽车。

    等到把刘文明和赵朝辉全都送到了家,面对着两家人埋怨和感谢,卢利和马增强相视苦笑,客气了几句,坐回到车内,卢利却不着急开车,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来,“强哥,这个……是我一点心意,您收好了。”

    “小卢,你这是干嘛?我们几个人比你大几岁,拿你当朋友看,你……收回去,收回去!”

    “强哥,这不是我和您客气,别不提,就说这一次我向您三位大哥请托事情吧,您拿我当朋友,对我说事拍胸脯答应下来了,底下人呢?而且,强哥,我不瞒您,这还只是第一步,曰后羊肉真运到了库里,单位那么多人,到时候不得让大家伙为我事情忙?这一点小小心意,您先拿着,等到曰后,您为我引荐一下,咱们以后还得处呢。您说呢?”

    马增强微笑着点点头,“好小子,真会说话!得了,这个事,当哥哥拍胸脯向你保证,以后你卢利要是有需要用冷库时候,一句话,哥哥全都给你。”

    卢利展颜一笑,又从怀里拿出一盒烟,“强哥,这个烟也给您,咱可说好了,这个是只给您——可能少点,且等曰后吧,等我从羊城那边再带烟过来,再多多给您。”

    “行,那曰后,哥哥就等着你了。”

    卢利一笑,发动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