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玉竹冲着角落里站着红桑和红萼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身形晃动,迅速进入到人群中。
“哎哟!”
“嘭!”
“咚!”
随着几声响动,十来个年轻仆役被丢到了人群前空地上,受惯性影响,这些人全都狼狈跌坐地上,一脸惊恐看着人群中那两个瘦弱女子。
场其它仆妇也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站那十来个被丢出去人身边人,此时是变了脸色,纷纷低下了头。
玉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那十来人,冷声道:“方才是你们说话吧?既然你们有意见,不妨站出来大声说,我现给你们机会,还有什么不满,当着大家伙面儿,全都说出来吧。”
那十来个人有反应,慌忙翻身跪倒地,用力叩头:“奴、奴错了,还、还请玉竹娘子恕罪。”能不认怂嘛,自己躲人群中偷偷放话都能被人揪出来,足见对方真很厉害呀。
听到同伴求饶,其他人也都回过神儿来,纷纷跪地求饶。
玉竹冷眼瞧着,好一会儿,她放柔了语气,道:“好了,咱们娘子素来宽厚,再加上你们也是初犯,这次就饶了你们。但再有人敢违逆,就不要怪荣寿堂家规如铁了。”
“多谢玉竹娘子,多谢!”
那几人连忙道谢。
场其他人也是心下一紧,齐齐应道:“谨遵命!”
玉竹见自己下马威有了成效,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素手一挥,“好了,大家记住就好。”
说罢,玉竹坐回长几后。目光对上那惊慌不定夫人,道:“说罢,叫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
有了这个小插曲,来一百多号人终于明白。他们主子绝对是个眼里不揉沙子人,以后还是小心当差为妙。
接下来工作非常顺利,玉竹和清明、谷雨三个轮换着记录,总算天黑前将所有人档案重登记册。并让当事人签字或者按了手印。
忙了一整天,玉竹多少有些乏累,她抱着鲜出炉人事档案前往主院复命。
缓步行至廊庑下,她发现堂屋里似是有人。忙向旁边退了一步,轻声问着门外伺候丫鬟:“谁里面?”
那小丫鬟见是玉竹,忙躬身行了个礼。压低声音说:“是裘妈妈。”
玉竹诧异。心说话,自从郡主提拔了铁娘子,裘妈妈就开始渐渐淡出内院管理层,尤其是从洛阳回来后,郡主念及她老迈,特意赏了她不少财物,让她出府荣养。裘妈妈眼瞧自家儿媳妇站稳了脚跟,放心同时,欢欢喜喜拿着郡主赏赐回了家。
前几天玉竹还听铁娘子说,裘妈妈现过得甭提多悠闲了,整日里要么家看孙子,要么去相熟老姊妹那儿斗牌说话。
今天,裘妈妈怎么忽然跑来见娘子了?也没听铁娘子说家里有事儿呀。
玉竹心中疑惑,但脸上不漏分毫,静静跪坐大门一侧,等候娘子召见。
屋内,裘妈妈已经跟萧南闲话了好一会儿。
后,她偷眼看了看萧南脸色,斟酌着语言,小心试探道:“娘子,还有件事,老奴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回禀您一声。”
萧南斜倚隐囊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荷包纹绣,听了裘妈妈话,双眸闪烁了下,笑着说:“何事,裘妈妈只管说。”
裘妈妈轻咳了下,眼睛瞥了眼侍立一旁玉簪,并没有直接回话。
萧南会意,抬眼看了看玉簪,示意她先退下。
玉簪行了一礼,领着其它几个小丫鬟齐齐退了出去。
裘妈妈见状,不好意思冲着玉簪点了点头,随即凑到萧南榻前,压低声音说:“娘子,府内一批丫鬟和小厮都已经到了婚配年纪,按照老例,应该——”
萧南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笑道:“是了,我竟忘了这事儿。”
可不是嘛,崔幼伯身边翰墨澄心等人都十七八岁了,若是放外头,早该娶妻生子了。
但他们是崔家家生奴,婚姻嫁娶都由主人做主。
唐律中可是明文规定,若是没有主人允许,哪怕是奴婢父母都不能控制儿女婚事,如有违背,则按照偷盗主人财物罪名惩处。
裘妈妈忙笑道:“娘子是贵人,哪里会意这些小事。即便疏忽,也是我家那个没用媳妇错,与娘子何干。”
说着,裘妈妈又似解释,“老奴原想着家悄悄提点她,哪成想她这段日子整日里早出晚归,我想寻她说个话都没有时间……唉,也不知道她忙些什么,幸而娘子宽厚,若是个严厉刻薄主母,早就寻了她不是,哪里还会让她管家呢。”
萧南知道裘妈妈这是明贬实褒,她浅浅一笑,道:“瞧妈妈说,铁娘子很能干,她若无用,我也不会让她帮着管家。”
裘妈妈心头一震,脸上笑容不变,接着刚才话题,继续说着:“这两天,有几个相熟老姊妹去我那儿说话,话里话外想求娘子恩典,帮家里小子寻个好娘子。”
萧南挑了挑眉毛,坐直身子,直直看着裘妈妈:“哦?他们看中了谁?”外男不能轻易入内室,他们如何知道哪个小丫鬟能是个好娘子?
裘妈妈当然听出萧南话里意思,故意轻呸了一口,道:“娘子身边丫鬟是什么人,凭他们也敢挑剔?老奴那些老姊妹说了,她们都知道娘子会料理人,身边人也都极能干,不拘哪个,只要年龄相当就好。”
萧南将身子缓缓靠回隐囊,想了想,道:“这也不难。待会儿铁娘子来了,我将这事儿交代给她。”
裘妈妈闻言,起身告辞,“叨扰娘子这么久,老奴也该回去了。”
萧南扭头,高声喊道:“来人,送裘妈妈!”
一个碧衣小丫鬟应声赶进来,跟裘妈妈身后送她出去。
与此同时,门外服侍小丫鬟回禀道:“娘子,玉竹来了!”
萧南嗯了一声,“让她进来!”
玉竹抬步进了厅堂,与向外走裘妈妈错身而过,玉竹微微欠身,笑着跟裘妈妈打了个招呼。
裘妈妈也满是笑容,冲着玉竹颔首示意,但不知为何,玉竹总觉得裘妈妈看她眼神怪怪,仿佛牛马市上选牲口买主。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步朝内走去。
许是裘妈妈打量玉竹目光太明显了,连高坐主位萧南都察觉到了。
望着裘妈妈背影,萧南若有所思眯起了眼睛。
“娘子,来一百三十七人已经全部登记造册,婢子也已经安排人去一一落实。”
玉竹跪下行完里,顺势跪坐下来,将手里册子推到面前。
玉簪也跟着回到厅堂,见状,起身将那册子拿起来,双手捧给萧南。
萧南没有伸手,而是冲着面前小几点了点下巴,玉簪便把那册子放小几上。
玉竹知道近萧南孕吐得厉害,没什么精力管这些庶务,但基于职责,她还是将那些人情况简单说了说,后问道:“娘子,这些人都如何安置?是按照她们原来差事安排,还是?”
萧南伸手打断她话,猛不丁吩咐道:“派个人去把玉兰和玉莲唤来。”
玉簪愣了下,很又恢复常态,忙答应一声,走到门边,唤来两个小丫鬟,低声耳语了几句。
小丫鬟伶俐跑出去。
一盏茶后,玉莲和玉兰匆匆赶来,躬身行礼,然后习惯性跪坐玉竹身边,而玉簪则继续站萧南身边。
萧南见状,扭头对玉簪说,“你也过去吧。”
玉簪加不解,心中也隐隐生出一股不安,但还是顺从来到其它三个伙伴旁边,挨着玉竹另一侧跪坐下来。
萧南看着四个侍婢,目光悠远,似是回忆着什么,又似是感叹什么。
好一会儿,萧南才幽幽说了一句,“你们跟着我嫁入崔家也足足有六年了吧?!”
四大丫鬟左右看看,与身边伙伴交换了下眼神,然后齐齐躬身称是。
萧南仿佛没看到四人无声交流,她又道:“我怀灵犀时候,曾就你们终身大事问过你们,当时你们都不肯嫁人。如今五年过去了,我再想问一次,你们有没有改变心意?”
玉簪张嘴就要回话,萧南摇头打断,“别急着回答,好好考虑考虑再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小玉兰也有二十五岁了吧?!”这个年纪,古代绝对是剩斗士。
四人又相互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垂下头,唯有玉簪直直看着萧南。
“这几年,多亏有你们左右帮着我,我才能放心把精力放别处。如今诸事已定,我实不忍心耽误了你们终身,你们若是相中了谁,只悄悄给我说一声,不管他是府里小管事,还是外头小官富豪,我都会给你们做主。
萧南目光一一扫过四人,无比诚挚说道。
低下头玉竹、玉莲和玉兰都感觉到主人真心,纷纷抬起头,双眼闪着水光,眼含感激与期待望着萧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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