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返京
崔幼伯并不是故意戳萧南心,他只是还没有把杨当成自己侍妾,他心中,还一直把她当做自己表妹,是一起长大玩伴。
如今杨病着还记挂他家娘子生辰,这让崔幼伯很高兴,一时忘了表妹与妻子之间永远不可能和谐关系。
萧南笑容一窒,她轻轻揉着女儿小鬏鬏,淡淡说道:“有劳杨家小娘子惦记了。说起她,我倒想起一事,咱们已经出了孝期,杨家小娘子也为父母服完了孝,此次回京后,咱们也该把杨家娘子接到荣寿堂来了。”
听了这话,崔幼伯这才发觉他办了件大蠢事,竟、竟跑到妻子儿女跟前,说一个侍妾如何如何,这、这真是太伤人心了。
一时间,崔幼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杵哪里,讪讪地干笑了两声,才道:“额,不过是个侍妾,娘子、娘子也无需太意。”哎呀,他真是没脑子,娘子再大度,她也是个女人呀,哪个女人也不想让自己丈夫时时惦记别女人呀,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青梅竹马表妹?
萧南凉凉刺了崔幼伯一记,见他手足无措样子,心里略觉舒服些,稍稍平息了下胸中翻滚怒意,她才没好气说道:“郎君也知道她是个侍妾?哼,我就怕回了京。郎君一看杨表妹身体孱弱、可惜可怜样子,又忘了她身份呢。”
崔幼伯见萧南松了口,忙跪坐她身边,连声作保证:“不会,不会,娘子放心,内宅事全都由娘子做主,那些侍妾也都交给娘子管理,不管她们出嫁前是个什么身份,只要入了咱们崔家门那就是普通侍妾,我绝不会让人破了家里规矩。”
看到萧南这般生气,崔幼伯心里还隐隐有些欢喜。一直以来,萧南都给他一种温和、淡然感觉对他虽然尊敬,但他感觉到娘子对他丝毫轻易。
娘子对他感觉,怎么说呢,嗯,就像是对待一个不喜不恨陌生人,而不是相伴一生夫妻。
说实话,崔幼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发现他心目中,娘子占据位置越来越大,而他也早已习惯了身边有娘子相伴,也越来越意娘子喜怒哀乐。
他如此乎萧南,决不允许萧南把他当陌生人看。
有时,为了看娘子吃醋样子,他还故意流连几个美婢身边。只可惜,娘子太贤惠了竟只说几句酸话,便放任他继续跟侍婢们书房留宿。
今天,他终于看到了娘子露出妒忌表情他心里别提多畅了,一时也就忘了表妹信里那缠绵情谊,反而窝萧南身边,说一些如何整理行李、何时启程、洛阳这边留多少人手琐事。
萧南并不是真嫉妒,她只是怨崔幼伯不该她与儿女们开心相处时候,拿那些污糟事儿来打破这份美好。
如今见崔幼伯这般曲意讨好,也就没再追究,顺着他话题,跟他商量起返京事宜。
崔幼伯和萧南都没有发现,窝萧南怀里崔灵犀分外安静她一双明亮清澈大眼里也渐渐染上了淡淡担忧,小手紧张拉着阿娘衣摆,目光父母弟弟间转来转去,小小心灵中也埋下了阴影。
下午,萧南整理完所有田契和地契,又命人去隔壁将武氏请来。
好一会儿武氏才缓缓来到荣寿堂。
萧南敏锐发觉,武氏动作格外小心,就连跪坐,也不是正经跽坐,而是有些随意胡坐。
而且,萧南还发现,武氏有意无意间总扶着腰,坐下时候,也格外护着小腹。
眼中目光闪了闪,萧南便猜到了什么,笑着对武氏说:“恭喜七嫂,几个月了?”
武氏被萧南道破了秘密,俏脸微红,但仍难言欣喜说道:“两个月,陈老太医说情况还好,就是让我平时注意些······呵呵,我这一注意,倒是让弟妹瞧出来了。”
陈老太医是太医院前任医正,因年迈而致仕,如今洛阳老家养老。他虽已上了年纪,但医术精湛、医德极好,所以洛阳许多达官贵人还是喜欢请他来诊脉。
武氏前两天觉得不舒服,便悄悄请了陈老太医来,不成想竟是又有了,武氏知道后欣喜不已,她虽有了一个嫡子,但儿子不嫌多呀,多一个儿子,对她而言也是多一层保障呢。
“这竟是我不是了,若知道七嫂怀了孩子,说什么我也不会请七嫂走着一趟呢。”
萧南略带歉意冲着武氏一笑,然后又关切问道:“七嫂近胃口可好,是否有孕吐情况?”
武氏脸上洋溢着再为人母灿烂笑容,“没事儿,太医就是让注意些,弟妹你也知道,前几年我接连夭折了三个孩子,好容易有了大郎,如今又有了这一个,所以才会分外小心。其实我情况一直很好,也没有孕吐,也没觉得疲累,就是有时有些犯困罢了。”
提到夭折几个孩子,武氏眼中闪过一抹恨意,但很又遮掩了过
不是她记仇,实是小卢氏太不安分。
去年她给京城送年礼时候,她那个婆婆还写信来,说是想让卢氏跟送年礼人一起来洛阳。
当时,武氏就毫不客气拍了回去,理由也是现成,小卢氏不是整天说喜欢卢氏体贴温柔吗,如今他们夫妻不,就留下卢氏代他们夫妻照料小卢氏。
武氏回信时候,心里很是畅,不是只有小卢氏一个人懂得用孝字压人,她武氏也会用孝字说事儿。
除非小卢氏愿意放弃京城豪奢生活,放弃亲王妃母亲尊贵身份,转而来洛阳否则,这辈子武氏都不会让卢氏这个贱婢有机会接近她男人。°
武氏与小卢氏婆媳大战,萧南也有所耳闻,据说当年为了劝说崔雅伯放弃京中差事,前往洛阳照顾父亲·武氏颇费了一番周折,几乎将娘家势力借用了一个遍,又将大半私房钱花费一空,这才促成了此事。
对于武氏能有这番心机和魄力·萧南很是佩服,也能理解为何前世她能有那样成就,不止是她有一个能干族姐,而是她本身就是个极能干女子。
可就是这样能干女子,仍要为挽留丈夫而费心机,有时还要忍了又忍。
萧南暗自感叹同时,也愈加确定她选择——与武氏交好·定能带来意想不到收益。
两人闲聊了几句,萧南便开始进入正题,“七嫂也知道,我与郎君回洛阳是为阿婆守孝。如今孝期已过,我们也该返回京城了。”
武氏双眉微挑,她早就听说人萧南命人整理洛阳产业,便猜到了萧南她们要返京了。只是她一时猜不到,萧南为何要特意将她寻来。难道是担心离去后洛阳产业无人照拂·想让她帮忙看护一二。
不得不说,武氏确实心思敏捷,当下便猜到了萧南目。
但·武氏还是没有猜到萧南竟这般大方,拱手将十几家店铺股份转让给妫。
萧南说得极客气,“洛阳这几年,多亏七嫂帮我们照拂祖宅,我们这才能安心山间守孝。如今我们要回京了,也没什么好送给七嫂,这几家铺子盈利尚可,就留给七嫂添做脂粉钱吧。”
武氏接过那几间铺子契约大概扫了一眼,心里微惊,这哪里是什么‘盈利尚可,铺子·而是洛阳非常火爆店面呀,尤其是这个牛马坊和犬坊,每月可得净利上百贯呢。
萧南居然眼都不眨就分给她三分之一股份,也就是每个月平白给她三十多贯钱呀,这比她自己开铺子赚得钱还有多呢。
武氏不是个见钱眼开人,她虽猜到了萧南目·但为了谨慎,她还是将契约退给萧南,嘴里客气着说:“弟妹真是太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子,帮你照看荣寿堂原就是我这个做嫂子分内之事,怎好意思接受你谢礼?”
萧南就知道武氏是个谨慎人,见她婉拒,她也没有气恼,反而笑盈盈将契约推回去,道:“嫂子见外才是,这些不过是些小玩意,不值几个钱,不过是我与郎君一点儿心意罢了。倒是嫂子拒而不受,我再有什么事也不好麻烦嫂子了。”
武氏听萧南这么说,便确定对方意思,不过是想托她帮忙照看洛阳荣寿堂和那些产业罢了。
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反而还能交好萧南,武氏稍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得失,笑着说道:“好吧,弟妹既这般说,我也不好再推辞了。说罢,你还有什么事儿要托付我?”
萧南就喜欢跟明白人打交道,她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我们此次返京,近年内可能不能常回洛阳,这边祖宅和几间铺面,便劳烦嫂子多看护一二了。”
武氏点头,收下那契约,许诺道:“弟妹管放心,只要我洛阳一日,便会帮弟妹看护一日。”
崔幼伯那边,也将几间集雅阁股份交给了崔鸿,言下之意也很明白,烦请他老人家多留心博文馆和慈安草堂事儿。
洛阳事情交割完毕,崔幼伯两口子也择定吉时,准备返京。
Ps:话说某萨虽写了几篇种田文,但本人却是个十足植物杀手,连仙人掌都能养死主儿,之前为了写文买了许多阳台蔬菜种子,结果无一成活。今天,某萨惊喜发现,几个月前种向日葵竟冒出了花骨朵,真是太振奋人心了,好开心哟有木有?!
第8章个个都不消停
七月初六,宜出行。
这日,崔幼伯和萧南准备妥当,带着儿女和一干家仆,以及萧南郡主甲卫,浩浩荡荡一大队人从化清坊出来,与萧镜汇合后,便一起朝城门行去。
崔鸿与崔雅伯夫妇纷纷前来送行。
其实如果只崔幼伯两口子返京,崔鸿这个做长辈无需亲来送别。但今日不同,与崔幼伯夫妇同行还有一个萧镜,他既是当朝驸马,又是与崔鸿同辈之人,崔鸿于情于理都要来送一送。
与来时不同,崔幼伯夫妇返京所带行李中还有带给京中长辈诸多礼物,另外崔雅伯夫妇也托崔幼伯给家里带了些礼物。
原本行李加上这些礼物,足有三十几辆马车,头前开路马车都出城入了官道,后面马车还没出化清坊大门。
如此多马车,再加上随行二百甲卫,以及送行马车、马匹,通往城门大道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旁人见了这架势,不免好奇询问,得知乃是回乡守孝崔家郎君和萧郡主孝期已满,如今正准备阖家返京。
这可是个大闻呀,大家纷纷驻足,一边嘁嘁喳喳议论着,一边目送崔家车队缓缓离开洛阳。
别看崔幼伯夫妇只洛阳待了三年,但他们两口子名声却极响亮:
第一,纯孝,谁家嗣孙这般孝顺祖母,不嫌山间清苦,祖母坟前结庐而居,每日抄写经文,天天去祖母坟前祭拜,整整三年,风雪无阻;
第二,宽厚大度,哪个世家子如此慷慨将家中典籍免费给寒门士子翻阅、誊抄,还主动帮助那些贫寒学子读书上进;
第三,仁义,哪个富家子弟如此仁爱借用家中典籍和药材惠及乡邻及广大贫寒百姓,只一个慈安草堂救了多少性命?!
那些受了崔家恩惠人家,还忍不住称呼崔幼伯夫妇是大善人。
如今听闻大善人要离开了,许多人还特意从家赶来,默默送善人一程。
至于那些得益于博文馆寒门士子,则比普通百姓风雅许多,他们从郑勤口中知道崔幼伯将行消息后便联合起来给崔幼伯写了篇送行诗。
只见一群身着月白细麻广袖长袍士子,纷纷等城门外官道上,他们也不追着马车随行,只是站着那里,放声歌咏,以诗歌为崔氏夫妇践行。
崔幼伯见此情况,便知道是郑表兄手笔,他感动之余也忙翻身下马,对着送行士子长长一,权作回礼。
不用说这又将成为一段佳话,未来数年中广洛阳读书人中流传。
而一手促成此事郑勤,和他家小妹,跟崔幼伯一起返京。
经过三年历练和成长,郑勤也发生了不小变化,相较于三年前刻意倨傲,此时他沉稳中多了几分洒脱,从骨子里散发着一种世家子骄傲与恣意。
郑勉小萝莉也长成了一个美丽娴雅小淑女,崔家这三年,生活条件自是不必说吃穿用度全都是好,让郑勉欢喜是,崔家安逸淡然生活氛围,这是她漂泊一年后渴望一种生活状态。
每日里抚琴、作画,或是调香,养兰。闲时制作胭脂水粉兴致来时,还亲自下厨做两道小菜。
亦或是给萧南、崔灵犀姐弟或者自家哥哥做点儿针线,与过去用来谋生不同,此时做女工、或是织锦,全都是兴趣所,或者干脆为了打发时间。
一切都那么淡然平静,一切都那么安逸悠闲,这让郑勉心态也发生了不小变化,不再像初见到萧南时那般小心翼翼,反而流露出一种江南仕女温婉气质。
相由心生,郑勉心态变得平和淡然,她模样也愈加清雅脱俗。
任何一个不知道她身份人见了,定会以为她是出身江南大家名门闺秀,而不是个无依无靠落魄千金。
郑勉变化,萧南自是看眼里,私下里,她还曾与郑勤开玩笑,说等回京后,定会帮郑勉寻门好亲事。
郑勤一听这话,顿时欢喜不已,萧南不是专业媒婆,但看她做几门亲事,个个都是极好。
如果萧南或者她身后大公主肯帮忙,他家小妹终身绝对差不了。
郑家长辈全都过世了,郑勤长兄如父,愈加关心自家妹妹婚事,如今得了萧南一句‘戏言,,郑勤似是看到了希望,私下里叮嘱妹妹,要好好教导崔家小娘子,不辜负郡主娘子器重。
郑勉是个聪颖女子,她从阿兄话语间也听出了些许端倪,似也猜到了什么,再次看向萧南时候,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幸而,郑勉年纪小■极懂得克制,很就调整了心态,像往常一样对待萧南母女
对此萧南并不知晓,比起外人,她关注自家女儿成长。
牛车里,崔灵犀拿着针线,有模有样给母亲展示她学针法。
萧南搂着儿子玩七巧板,偶尔还瞟一眼女儿手里针线活儿,心情很是愉。
牛车行进很缓慢,但相对也平稳,车厢里几乎感觉到什么大颠簸和摇晃,所以,做萧南对面郑勉,也拿着小熏炉熏帕子玩儿。
郑勉纤细玉指轻轻翻动,随着帕子翻转,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花香,让原本就显得悠闲气氛加恬静,如果萧南不是心里藏着事儿,她定会悠然睡过去。
这就回京了,三年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原本,萧南还有几分期待,但杨那份‘寿礼,出现,提醒了萧南——荣寿堂虽没了长辈,但郑氏还,依着她性子,绝不会看着自己舒适,而杨便是郑氏插进崔家一个钉子,或许惹不了大事,但没事时候刺刺萧南,给她找点儿麻烦绝对免不了。
心里想着,萧南不自觉带了出来,眼中闪过阵阵冷光。
坐萧南身侧崔灵犀,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路上总偷偷拿眼去瞥自家阿娘。每每看到阿娘出现沉思样子,她稚嫩小脸儿上也露出怅然表情,原本少不事年纪,也早早有了烦心事儿。
只可惜,萧南只想着自己心事,却忽略了女儿,也没有发觉一向鬼精爱玩闹女儿,这一路竟异常安静听话,长生烦了哭闹时候,灵犀还懂事帮着哄,好让萧南这个做母亲能轻省些。
车队行进了十多日,终萧南生辰前一天,也就是七月十四日抵达了京城。
望着熟悉城门,萧南竟有种恍如隔世感觉,而对于自己家园,她也隐隐生出一种叫做近乡情怯愁思。
唉,不知道到了家门后,隔壁那位表妹会不会给她‘惊喜,。
然而随后事实证明,萧南猜错了,给她迎头第一击不是杨,也不是郑氏,而是田庄养病三年阿槿女士。
“奴阿槿,恭请娘子安。”
阿槿穿着一身合体素色襦裙,恭敬站荣寿堂中庭院门前,见到萧南牛车缓缓驶入院子,她走几步,来到车前,萧南刚从车里下来,她就已经扑通跪地上,额头触地,异常谦卑行礼。
见是阿槿,萧南微微一怔,话说自从崔令平夭折后,阿槿便被崔幼伯强行压到长寿坊田庄‘养病,。萧南看来,这人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式,再无出现可能。
没想到,自己刚一回京,阿槿就凑了上来,而且见四周仆妇眼神,萧南猜测,阿槿定是今天才回京,然后掐着点儿趁着忙乱,悄悄混了进来。
否则,铁娘子和玉竹也不会露出既恨又气表情,看向阿槿目光也满是森然,若不是萧南场,她们活吃了阿槿心都有。
萧南稍一愣神,便又很回过神儿来,淡淡说:“免礼。阿槿,郎君不是命你田庄静养吗?你何时回京?为何不通禀家里一声?”
阿槿抬起头,用无比恭敬目光看着萧南,瞧她敬畏样子,仿佛看不是自家主母,而是她佛堂里供奉菩萨。
“回娘子话,婢子病早就痊愈了,因挂念娘子,一听到娘子与郎君归来消息,婢子就匆匆赶了来,一时情急,竟忘了回禀娘子知道,婢子真是该死!”
说着,阿槿咚咚咚连磕几个头,万分诚挚谢罪。
萧南皱了皱眉头,不是她敏感,眼前这个阿槿竟仿佛换了个性子,整个人都变得与过去不同了,与三年前崔令平刚刚病故是疯癫,是判若两人。
过去阿槿,即便是神智正常时候,看向萧南也带着些许嘲讽或者挑L衅。
如今,任凭萧南怎么观察,她也看不出阿槿这张恭敬面孔下丝毫破绽。
这、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阿槿也有什么奇遇?比如重生?亦或是穿越?
萧南心里不免升起各种怪异想法,正想着,忽而又听到有人回禀:
“娘子,大夫人身边赵妈妈来给娘子请安了!”
萧南双眉拧得紧,心里好想叹息:这一个个,还真是不消停呀,她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都追了过来,让她连个喘气儿功夫都没有。
Ps:嘿嘿,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