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呵呵，小娘子又说笑了吧？！”
铁娘子闻言，又是冷然一笑，她表情柔和，但却语带嘲讽说道：“方才奴曾提到过，吾家郎君乃大理寺六品司直，既是朝廷官员，理当衙门做事。郎君又得老夫人教诲，一心为公，岂能为了些许私事而耽误了衙门要务？！”
玉竹紧跟其上，帮腔道：“小娘子口口声声说是郎君红颜知己，竟不知道吾家郎君心性品德？如今大白天跑到崔家门前，吵着见郎君，丝毫不担心郎君为此而误了正事，当众诉说**，半分也没有为吾家郎君名声着想。哼，婢子虽愚钝，但也能看得出来，你此行绝不是为了求郡主接纳，而是根本要诬陷吾家郎君。”
“两位娘子，儿不敢，儿实是百般无奈，才寻到这里。儿也想进去亲自跟郡主谢罪，但你们，儿、儿只能……”
白氏见行事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心下不免焦急起来，眼角余光不停瞄着街口，似乎等着什么人。
“哦，这么说来，竟是奴不是咯？”
铁娘子撇了撇嘴，然后微微屈膝对围观众人行了个半礼，朗声道：“今日之事，诸位贵邻也看到了，这位小娘子口口声声说与吾家郎君相熟，但却不肯说出自己身份来历、家居何处，只一味崔家门前哭闹，崔家是守礼人家，但也容不得有人这般欺侮。尤其还牵扯到吾家郎君名声，奴、奴实不能容忍此妇人污蔑主人，奴已经命人去请京兆府差役，待会儿差役来了，还请诸位帮忙做个见证，免得有人说崔家以势压人。”
“哎呀。人家说得也对呀，这小娘子言行却是有些古怪！”
“哼，人心不古呀。现女子，一点儿都不知道羞耻，不懂什么叫‘妇行’。”
“也就是崔家主母仁厚，这事若是放那些皇亲贵女身上。早就一通鞭子打出去了，哪会这般好声好气规劝。”
“可不是，我听说坊间有一等黑心肝闲人，专门教唆俏丽小娘子去哄骗、敲诈好人家小郎君……”
自始至终，崔家奴婢都表现得客气有礼，铁娘子一番话又说得光明磊落，围观众人心中天平再次朝崔家倾斜。纷纷出言指责白氏。
其中还有那心善老者，大声劝着白氏：“我说小娘子，这事你确实做得不对，所幸崔家是仁善之家，某劝你还是好好跟人家告个罪，离去吧！”
白氏额上汗涔涔而下，眼睛还盯着街口，可那个原本早就该到人，至今都没有人影。
难道那个女人骗她？还是派去人没见到崔郎？
白氏跟崔幼伯相处了几个月，对他性情也了解几分。再加上她对自己魅力很有信心，她确信，只要崔郎知道她现状，一定会火速赶来救她。如果顺利话，她极有可能被接入崔家。
但现……
不经意间，白氏目光扫过台阶上铁娘子和玉竹，她猛然间发现这两个奴婢从一开始就异常淡定，仿佛已经知道她不会成功。
难道、难道萧南已经知道她与两位贵女交易，提前将派去找郎君仆人拦了下来？
白氏听崔幼伯提起过，萧南身边有三百铁甲侍卫。
这会儿，耳边又充满了围观者指责和笑骂声，令白氏焦躁不安心愈加焦急。
不行，她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看情况，崔郎是指望不上了，她必须想出办法。
如果不扭转局势，慢说达到她目了，恐怕她真成了‘别有用心污蔑贵人女闲人’。
白氏很清楚，一旦这个罪名被钉死了，日后，她甭想再翻身，就算崔郎那儿，恐怕对她也要心有芥蒂。
想了想，白氏用力咬了咬下唇，决定拼死一搏。
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下四周环境，发觉那两个粗使婆子对自己看守不是那么严密，她猛地爬起来，一头朝门下台阶撞去。
嘴里还凄厉喊着，“我没说谎，愿以死证明！”
白氏身形一动，门里便跃出两个身影，飞落台阶上，白氏头撞到厚重青石前，飞起一脚踢她肩膀上。
嘭一声，白氏前冲身子被弹了回来，噔噔噔往后退了几大步，正好跌入两个粗婢张开臂膀里。
整个过程很，眨眼间功夫，围观人便发现白氏已经瘫坐地上，而台阶上，却站着两个身着红色胡服干练女子。
台阶上铁娘子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暗赞，还是郡主娘子厉害呀，竟早就猜到白氏会来这么一招，提前将红花红蕉两人安排门里等着。
如果不是两位娘子身手了得，一脚阻止了白氏，反而让白氏一头撞崔家大门前，届时不管她是死是伤，也不管崔家是否占理，世人都会觉得崔家逼人太甚，竟让人家一个孕妇委屈得血溅当场，进而也会连累主母被人非议。
不过，白氏虽没有成功撞到，但她毕竟是个孕妇，刚才又大日头下跪了这么久，整个人都虚脱了，此刻正气息微弱倒两个粗使婆子身上呻吟。
而围观众人也被白氏决绝吓到了，舆论风向又开始朝她偏斜——人家连命都不要了，应该不是骗人吧？！
白氏紧闭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双唇却无意识噏动着：“我，我没说谎，我腹中胎儿确实是崔郎。呜呜，崔郎，崔郎，你到底哪里。我去衙门找你，小厮拦着；我去崇仁坊等你，奴婢们又赶我；我咱们相识曲江等了你好久，你都不来，我、我实没办法了，才忍着羞耻跑来崔家找你，可又被拦门外……”
“呜呜，崔郎，崔郎，你来救救咱们孩子吧。”
“郡主娘子，我求您了，我愿意投身崔家为奴，只求您许我孩子进门。”
白氏火候掌握极佳，这些话语听着有气无力，但却能让里层围观者听到。
里层人传给身后人，身后则传给外圈人……很，场围观众人全都听到了白氏‘无意识’呻吟。
众人再次看向铁娘子等人眼光，便多了几分愤懑、几分指责。
铁娘子不动声色，按照萧南提前教给她话，轻声叹了口气，道：“唉，你又何苦呢，奴早就说过，郡主娘子向来仁厚，只要你肯说实话，便不与你计较。你倾慕吾家郎君甚苦，以至迷了心窍，奴也能明白，但也不能为了虚无梦境，就轻贱自己身子和腹中胎儿呀。”
玉竹也长长叹了口气，缓缓摇头表示惋惜，缓声道：“万幸有这两位身手极佳侍女相救，小娘子这才没撞伤。你崔家大门前晕倒，咱们不能见死不救。来人，把小娘子抬到后街，找间干净房舍让她休息，另外再去寻个好大夫，给她好好诊治一番。”
抬走？
不行，不能被抬走。
白氏听了这话，心里一紧，知道不能再‘昏迷’下去了，否则她就又重落入萧南手里，到时自己是死是活，全都要听人家。
轻哼了两声，白氏悠悠转醒，她眨了眨眼皮，双眼中瞬间水雾弥漫：“我、我还没死？”
玉竹心里冷笑，脸上却一片淡然，点头：“没错，是我家娘子侍女救了你。”
白氏挣扎着跪坐起来，朝着崔家众奴婢凄然哭诉道：“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你们已经逼得我无路可走，难道连死都不许吗？呜呜，我真没说谎，真，我发誓，如果我说有半句谎话，就让我不得善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古人敬鬼神，不轻易发誓，听白氏发了这么毒誓言，就连台阶上铁娘子都愣住了。
这时，门口一个碧衣小婢凑到铁娘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很又退回大门内。
铁娘子按照主母吩咐，故意装出一副不以为然样子，“鬼神不可欺，小娘子千万别随便发誓，毒誓说多了，假也会变成真。奴久居内院，曾听说有些坊间闲人，不但不敬鬼神，反而以此为手段欺诈良善百姓……前两年就曾还有个闲人，背上刺了佛教四大天王，每每犯了事被差役抓去打板子，他就以神佛恐吓差役……去年还有闲人——”
铁娘子又举了几个例子，话里话外把白氏和闲人画上等号，就差直接明说白氏是市井闲人，跑来崔家敲诈勒索。
白氏一窒，她知道，今天她彻底失败了。
不过，她决不能落萧南手里。
想着，白氏忽然哎哟一声，抚着肚子喊疼。
玉竹挑眉，催促那两个粗使婆子，“还不把小娘子抬下去——”
白氏却仿佛见了鬼似，用力推开两个婆子搀扶，挣扎着跌入围观人群，“不不，我不跟你们走，你们再把我关起来怎么办？这位郎君，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别让郡主娘子人把我抓走。呜呜，我不想被打胎，我不想被抓进荒宅子……”
白氏不停往后退，不管碰到谁，都哭着求人家帮忙。
“铁娘子，娘子怎么说？就这么让她走？”
玉竹刚看到雨水跟铁娘子耳语，猜到是自家郡主有话吩咐。
“嗯，娘子说了，让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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