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缓缓放下银箸，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一身绯色纱衣月白绣牡丹齐胸长裙南平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则是着紫袍系玉带崔嗣伯。
这是南平嫁入崔家后， 第 217 章 气氛，“哎呀，怪我，都怪我，南平，大郎，赶紧起来吧……你们再不起来呀，老夫人又要骂我了！”
故意做出一副怕怕样子，引得老夫人一阵大笑。
屋内气氛总算轻松了许多，老夫人笑着问道：“你们可用朝食了？如果不嫌老婆子我这里饭菜难吃，你们就一起坐下来，同咱们一起用吧。”
南平浅浅一笑。倒也不客气拉着崔嗣伯来到老夫人左下首位置跪坐下。
一旁伺候裘妈妈早就命人准备了两份朝食送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丫鬟捧着食盒进来，分别给南平和崔嗣伯摆好了饭菜、碗碟和银箸。
老夫人没有再说哈，只是点头示意。告诉大家‘开饭了’。
萧南会意，重拿起银箸，优雅进食。
南平和崔嗣伯礼仪也不差。只是比起老夫人自然流畅，两人动作看起来有些呆板、过于刻意。
半个时辰过去了，众人吃得差不多了，纷纷落箸。
裘妈妈指挥几个丫鬟麻利将食盒撤了下去，紧接着给座四人奉上浓浓茶汤。
南平端起茶盏轻啜两口，笑着赞道：“还是姑祖母这儿茶汤好喝。”
老夫人笑眯眯点头，仿佛对这个赞誉非常享受。“好喝就多喝些。”
崔嗣伯也忙插话凑趣，一时间堂内倒比刚才热闹了几分。
南平见气氛熏染差不多了，她冲着身后丫鬟使了个眼色。
碧衣小婢会意，忙递上来一个红色包袱，这包袱并没有系住。四个边角轻轻搭放一起，萧南从一边看过来，隐隐瞧见包袱里似是放着双鞋子。
咦？难道这是南平原准备见礼时送给老夫人见面礼。
只是当时老夫人故意缺席，南平并没有将此物送出，如今时隔半个月，她又特意拿来，难道是想完成未完‘见礼’？
南平捧着包袱，起身来到老夫人榻前几步远位置，盈盈下跪。轻声道：“姑祖母，这是儿给您做一双锦履，手艺许不如八嫂好，只履面上绣花就做了小半个月……看儿一片诚心份儿，还请姑祖母不要嫌弃。”
萧南猜得没错，这双鞋子确实是南平给老夫人准备礼物。只是那日没送出去，恨得南平差点儿把鞋子丢掉。
还是她回娘家后，继母听说了这事儿，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一回到崔家便去求见老夫人。
倘或老夫人不让她进门好，她大门外将这见面礼放门槛上，也好让崔家人都瞧瞧，以礼仪、规矩著称崔三娘是何等老迈昏聩、蛮不讲理。
倘或老夫人许她进门，她就好好给老夫人行礼，好歹让自己昏礼有个圆满结尾。
如今老夫人不但请他们进来了，还热情招待他们用朝食，这让南平心中怒火平息不少，是以这会儿她也能心平气和行礼，唤出这声‘姑祖母’也多了几分真心。
只是，令南平想不到是，自己如此降低身份讨好老夫人，竟换来一室安静——老夫人面对她行礼，居然没有任何回应。
“姑祖母！”
南平刚刚平息怒火又重高涨，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正堂上那个老人正一下一下点着头，期间还有细微呼噜声。
额，这是个什么状况？
别说南平愣了当场，就是距离老夫人近萧南也有些迷糊——阿婆这是怎么了？
裘妈妈反应，她俯身看了看老夫人，然后抬起头，表情有些古怪，她扫了眼堂内诸人，用夸张嘴型无声道：“老夫人睡着了。”
纳尼？睡着了？
南平差点儿把手里包袱丢到老夫人身上，她这里又跪又真情告白，却是媚眼抛给了个瞎子，人家根本就没瞧见。
这、这算个什么说法？
萧南也是一愣，她真是没想到老夫人现已经开始糊涂了，刚吃了早饭就睡觉。
但现不是她愣神时间，作为荣寿堂少夫人，她是主人，不能让客人僵那里。
意识到这一点，萧南忙起身走到南平身边，一边伸手拉起她，一边小声解释道：“南平勿怪，我家阿婆自从入夏后，瞌睡时间越来越长。有时跟我玩儿双陆玩儿到一半就睡着了……”
南平僵硬扯了扯唇瓣，勉强露出一抹笑，冷声道：“老夫人这不是有什么不妥吧？老人家上了岁数，难免多病多灾，乔木你也别只顾着自己女儿，把老夫人丢到一边不管呀。”执拗性子终于压不住，萧南面前爆发了。
萧南甩开南平胳膊，冷笑两声，“南平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又不崔家住，怎知我没好好服侍老夫人？早我发现不对劲时候，我就去宫里求了皇后殿下，特意延请了两位太医荣寿堂驻守，为就是好好照顾老夫人。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老夫人这么睡不舒服，我还要服侍她老人家去寝室，就不送你了，慢走！”
南平话说得难听，话里话外指责萧南这个孙媳妇不好好孝顺祖母；萧南话也满是嘲讽，明晃晃笑话南平这个嫁娘刚嫁入崔家就不安于室。
两个郡主，终于如了崔家某些人愿，面对面PK起来了。
“萧南，你敢赶我走？”
南平将手里包袱用力掼地上，包袱重重砸地板上，发出‘咚’一声闷响。南平根本不管，她手扯住萧南胳膊，一副要跟萧南算账模样。
一旁伺候玉簪等人见了，慌忙上来‘劝架’，主位上却传来一声惊呼——
“哎哟，什么动静？竟这般吓人？不是打雷了吧？乔木，乔木……”
萧南忙推开南平，抬眼望去，却见老夫人似被吓醒一般，睡眼惺忪中带着几分惊慌，正满屋子呼唤她。
“阿婆，您怎么了？苏妈妈，去把方太医请来。玉莲，你去给老夫人炖些安神茶汤。”
萧南一通吩咐，苏妈妈等人忙纷纷应声，匆匆下去办差了。
分派完任务，萧南又飞跑到老夫人身边，拉着她手，柔声安抚道：“阿婆，我这儿呢……外头也没有打雷，有个小丫头‘笨手笨脚’撞翻了南平郡主包袱，这才……”
劝慰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情绪才平缓下来，她听到‘南平郡主’这个名字后，苍老面孔上闪过一抹迷惑，呆呆问着萧南：“乔木，南平郡主包袱？你是说郡主来咱们荣寿堂了？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换朝服迎接郡主大驾呀。”
这回，不止南平崔嗣伯傻了眼，就是萧南也有些搞不清老人家是真糊涂还是装傻——听她这话意思，她竟是忘了南平郡主下嫁崔嗣伯喜事儿？
还是裘妈妈反应，她再次充当起了解说员角色，面带愧色对南平夫妇道：“郡主和郎君勿怪，老夫人已是八十多岁人了，记性大不如从前……慢说是半个月前发生事儿，就是见了阿沅小娘子，老夫人有时还想不起这粉白可爱小娘子是谁呢。”
萧南嘴角抽了抽，好吧，这段时间里，老夫人记性确实有些不好，偶尔会忘记一些小事。但绝对木有像裘妈妈说那般严重，不会选择性忘了南平郡主下嫁事儿。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萧南基本可以断定，老夫人装糊涂。
不过，萧南并没有半分揭穿意思，相反，她还要帮老夫人把这戏演下去。
“阿婆，不是已经告诉您了嘛，南平现是咱们崔家孙媳妇，上个月时候，她嫁给了四伯父崔清长子崔嗣伯——”
老夫人打断她话，加迷糊说：“崔嗣伯？他不是崔洋家小子吗，怎么又成了崔清长子？还有，崔清是谁，这名儿我听着耳熟，是不是崔洋兄弟？”
得，连崔清一家子也被老夫人选择性‘遗忘’了。
这下子，崔嗣伯都觉出了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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