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八虽然没有猜到萧南心事,但当他走进正堂时,却现了些许异样。
“娘子,这是?”
崔八不解看着推过来漆盒,没有封盖漆盒里整齐摆放着一套月白色细麻衣。
“这是我给郎君做衣服,郎君过几天就要去贡院参加考试了,我听说贡院里很冷,还要考生自己生炭炉……那些倒也好准备,只是我听人说贡院考试举子都是席地而坐—”
说到这里,萧南面露不忍,有些心痛说道:“郎君,现可是残冬呀,冬寒料峭,贡院考堂又是四面开阔,屋内定是寒风凛冽。偏朝廷有规定,参加考试举子只能穿单袍。如此一来,郎君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竟添了几分哭腔。
大唐考场要求虽不像后世时那般严苛,但为了避免考生作弊,还是会搜检衣物。举子们为了不让那些粗鄙大兵们有机会欺侮他们,除了里衣中衣,外头只套一件广袖白色麻衣。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考场内不成文规定。
只是,京中考试往往都冬末春初,若只穿一件袍服,饶是举子们身强体壮,他也挨不过接连两日考试呀。
幸运是,考场只是规定了袍服件数,却没有限制衣服厚度。
于是,为了能熬过考试,举子们家眷、随侍们都努力开动脑筋,研究如何让衣服既保暖,又看起来简便,好让那些大兵们连搜身借口都找不到。
而萧南做细麻白衣便是厚度堪比棉衣广袖长袍。
崔八扫了一眼,虽没有仔细翻看,但只看那衣服叠起来高度,他就能猜到这袍子有多厚。
当下·崔八感动得不行,忙伸手握住萧南手,刚要体贴摩挲下娘子细若柔夷指腹,不想却看到白嫩指腹上多了点点鲜红。
崔八愕然,随即关切问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
萧南羞赧抽回小手,不好意思说道:“郎君见笑了,都是我学艺不精,连双袜子都做不好。”
一旁随侍玉簪却忍不住了·插话道:“郎君,娘子给您做可不是普通袜子,足足比家常穿厚好几倍呢。慢说娘子素日不善女工,就是家中惯常做绣活儿玉兰,做这样厚袜子也要受伤呢。”
说着·不等萧南呵斥,玉簪已上前将漆盒里衣服展开,一双深褐色棉布长袜掉了出来。
崔八并没有责怪玉簪失礼,反而被那双外形奇异袜子吸引住了。
只见这双袜子足有两尺长,除去脚掌部分·袜筒也能拉伸到膝盖处。
伸手摸起袜子,崔八细细打量了一番,唔,平心而论,这双袜子手工确实不怎么样,歪歪斜斜针脚,连崔八这种门外汉一眼都挑出了诸多毛病。
不过·当轻轻抚上这密实针脚后,他才发现·这袜子竟比冬日穿加棉布鞋鞋底还要厚。
崔八记得很清楚,以往每年冬天阿槿都会给他做几双布鞋,每每做时候,阿槿手指都要被比竹签子都要粗铁针戳伤······
这袜子比鞋底还厚······崔八若是还想不出萧南手指上伤是怎么来·那他就是个傻子加瞎子!
“娘子,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崔八绝不是傻子·不是瞎子,这几个月来萧南努力和改变·他都看眼里,领会心。
萧南虽然一直努力淡化自己郡主身份,但崔八却不能真忘记——他娘子是圣人钦封从一品郡主,身份和品级比他阿耶还高。
但萧南贵为郡主,却能像普通妻子那般对他,这怎不让他感动?!
萧南却浅浅一笑,道:“郎君,大伯不也说过嘛,参加考试举子们,贡院考堂都是席地而坐,且所坐之席皆是单席,单席下便是冰冷青石板,郎君坐上面如何受得?”
指了指崔八手上长袜子,萧南接着说:“这袜子是我好容易才想到,郎君穿了,跪坐时候好歹也能护住小腿不受寒气。”
崔八抿了抿唇角,将袜子小心放回漆盒,郑重直起身子拱了拱手,“辛苦娘子了。”
接着,崔八又似想到了什么,可有不好意思说,双唇动了下,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
萧南微一转念,便猜到了,忙笑着说:“郎君放心,刘郎君那里也有。不过,他、他那套是玉兰做得——”
声音越来越小,人也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一副唯恐夫君责怪她小气、慢待贵客样子。
崔八却愈发觉得熨帖—娘子这是真心把他放心头上呀。
至于娘子没给刘晗做衣服,崔八觉得有理,拜托,他娘子可是郡哎又不是针线房下人,哪能随便给外男做针线活儿?
崔八忘了,之前他还口口声声说刘晗是他兄弟,这会儿却已经把他丢到‘外人,队伍中了。
呵呵笑了笑,崔八无所谓说:“刘世兄是懂礼数人,他不会多想。对了,阿沅呢?”
萧南冲着玉簪使了个眼色,玉簪会意,忙将漆盒收了起来,并悄悄退了出去。
来到次间,玉簪走到靠墙博物架边,踩了绣墩,从上层搁架上取了个黑漆匣子。
这匣子并不大,长约六寸,宽约三四寸,高约两寸。
打开匣子锁扣,玉簪翻开盖子,只见盒子里铺着素白锦缎,素缎上则整齐放着十几个桂圆大小香丸。
因都是相同香丸,玉簪也没有多想,随手摸了一粒,便将剩下重放好。
玉竹也没有闲着,按照萧南吩咐去了暖房,将提前准备好茉莉花球小心放小竹篮里,然后趁着崔八不注意,把那花球放了正堂门边儿。
玉簪那边也将香丸放进了镂空银香球里,然后把银香球挂了正堂窗外。
丝丝烟雾从雕花镂孔里飘出来,顺着窗户缝隙丝丝缕缕飘入房间,让对坐夫妻两个情绪愈加放松起来。
萧南执壶将小几上酒盏填满酒,轻声回道:“许是白天时候玩得野了,阿沅早早便睡了呢。呵呵,郎君,说起阿沅,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活泼了,你还不知道吧,她现都能爬了呢,虽然爬不了多远,但已经比同龄孩子强许多。”
崔八一听女儿健康又伶俐,心里自是得意不已,忙笑着点头:“那是,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宁馨儿?”
萧南倒也给面子,顺着他话音,道:“可不是,昨儿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候,老夫人还说咱们阿沅和她阿耶小时候一样呢。”
说到这里,萧南顿了顿,有些羞赧说:“老夫人还说、还说阿沅也渐大了,是不是该给她添个小弟弟?”
崔八端起酒盏,抿了一小口清澈凛烈‘滴露春,,正为这难得佳酿陶醉,忽听到这话,心里一热,眼睛直直看向萧南。
轰一下,萧南双颊通红,也不知道是屋子里香味儿太诱人,还是酒精上了头,她眼中带着几分醉人妩媚,冲着崔八眨了眨眼睛,“郎君,我觉得老夫人话极有道理,您说是不是?”
这时,接到萧南暗示玉竹提着茉莉吊挂走了进来。
“娘子,您看着吊挂可还满意?”
崔八听到这话,抬起头,目光落那盛开茉莉花球上,不知怎,看到这洁白花朵,他竟有种浑身燥热感觉。
沉寂许久**也似被这如雪白色花朵唤醒。
萧南察觉到崔八变化,唇角微微勾起,对玉竹道:“嗯,极好,就按往日习惯把它挂到帐幔里吧。”
玉竹清脆应了一声,提着茉莉吊挂进了正寝室。
萧南对崔八解释着,“我不喜欢熏香,偏她们都说冬日原本就枯寂,屋子里若再没点儿香味儿也太过单调。恰巧暖房里养十几株茉莉花开了,我便命人将花朵采来制成吊挂,好歹给屋子里添些香味儿。呵呵,郎君要不要亲去看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崔八若是再不明白,那他也妄为风流倜傥‘崔家玉郎,了。
丢下酒盏,崔八邪气笑了笑,道:“‘低悬麝帐,料素艳今宵生受,,此等雅致景色,为夫岂能错过。”
简直就是红果果**呀,饶是萧南三世为人、久经人事,此刻也被羞得低下了头。
玉簪和玉竹极有眼力见儿把屋子里人都打发出去,后,她们也悄悄退到了次间,静静跪坐一旁,听后主人差遣。
室内,香气袅袅,穿过层层帐幔,夫妻两个来到壶门大炕前,素白茉莉花结成吊挂正系壶门洞门框上。
“唔,果然花香四溢,娘子‘有心,了。”
故意凑到吊挂前抽了抽鼻头,崔八笑容愈加随意。
萧南却似有些恼羞成怒,抓了一把茉莉花掷向崔八,“你、你欺负我!”
片片花瓣迎头飞落,崔八兴致被挑逗到了顶点,他反手一抓,还真抓住几朵,凑到鼻端,痞痞一笑,“这也算欺负?呵呵,娘子,那为夫接下来要做岂不是——”
大手一挥,茉莉吊挂剧烈摇晃起来,摇得花瓣纷纷落下···…
还真是“……梦醒时,妙-香徐嗅!”
Ps:厚厚,茉莉花可是好东东呀,亲,你懂!